江曦醒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清爽的凉风吹开了她的眼睛,天是广袤的深蓝,极远的东边泛着一线若有若无的红。
“咦?”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蒙,她盯着天际的那抹红看了许久才隐约想起昨夜自己似乎是睡在一张柔软且舒适的大床上,而非露天荒野。凌晨的风很凉,可是她却不觉得冷,迟钝地低下头。
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而眼熟的外套,同时还有一只手,虚虚地托在自己的脑袋下。
那个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仍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江曦悄悄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半张秀美的脸庞,再往上就是一双闭着的眼睛,眉头拧着淡淡的疲倦。
匪夷所思地理了半天,她才理顺了眼下的情景。
她枕着庄令的腿,而庄令则靠着变大了的阿宁。
江曦咕咚咽下去一口口水,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想到还是不小心惊动了打盹的庄令。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江曦的手,半睁半闭着眼问:“怎么了?”
庄令是南方人,平常没感觉,现在朦朦胧胧一开口,话尾不自觉地带上了绵软口音。
江曦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这儿说话,呆了呆忍不住出声试探着问:“我们怎么在这里啊?”
庄令显然昨夜睡得大好,闭着眼将江曦的手往怀里揣了揣咕哝了句:“看日出。”
软绵绵的苏南口音,想还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嗲,听在江曦耳中大为有趣。但有趣归有趣,眼下莫名其妙的处境更引起她的注意。
不高不矮的一处山坡,四面疯涨了大片大片的长草,山坡下有几个坟头,有的还留着一些没烧完的纸钱,有的已经被荒草覆盖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他们坐在山坡的最高处,面朝东方,面前是一览无余的荒地,远处是田字格一样的田野。
看样子,庄令还真是带她来看日出的。
四周眺望了一圈,江曦没有看到昨晚留宿的那座小楼,甚至连个楼顶都看不见。
庄令终于被她的东张西望所闹醒了,慢慢睁开的眼睛如同褪色的天空一样,愈来愈清亮。揉揉眉心,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说:“看日出吗?”
“……”不是他要来看日出的吗?
虽然不知道昨晚她睡着之后又发生什么,但看庄令罕见的疲倦模样,江曦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她很想问清楚,但庄令明摆着是不打算告诉她,想了想说:“好吧,看日出吧。”
于是,两个人就背靠着熟睡的阿宁,目睹着温暖的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爬上,将黑暗从这片东方的土地上逐渐驱逐。
“以前你一直希望和我看日出。”走下山坡时,庄令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江曦的脚步不觉放缓,愣了愣后她反应过来了,庄令口中的她应该是前世的她。他仿佛只是随口提起这么一句,说完仍是牵着她,拨开草丛一步步向下走去。
她默了一会,鼓起勇气说:“我不喜欢看日出。”
庄令的背影顿了顿,回头来,眼中是难得一见的迷茫与疑惑。
江曦定定地看着他:“我不喜欢看日出,因为我不喜欢早起,早起容易遇见那些东西。”
这么长时间过来,江曦几乎从来没对庄令说过一个不字,他去哪她就乖乖跟着,他说要做什么她也乖乖听着办。并非她毫无主见,听天由命,而是在这个世界里,能遇见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实属难得。抛开两人间那道婚约不谈,江曦自认做人要实在,不作不死,跟着庄少对她显然是条百益而无一害的康庄大道。
可是今天她突然有些委屈,可能庄令对她太好了,也可能昨夜一场荒唐梦影响了她,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庄令默然沉思了一会,问:“还有呢?”
“还有……”江曦局促了一下,半天憋出一句话,“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很感激你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庄令的脸色反而拉下去几分,江曦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他的脸色继续向下去说:“可是我并不知道有没有轮回,也不知道我前世究竟是怎样。我还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