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做完之后,荣简才长舒一口气,她不放心,像是强迫症一般地把每个古籍都移开一些角度放好了,把放在最后的卷轴一一盖住——
敲门声突然响起。
荣简下意识地以为是荷蕊,便漫不经心道:“何事?”
门外的人似乎以为她是允许自己的进入了,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了,荣简还在那边调整古籍的角度,半天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禁有些不耐烦地转头:
“怎么……怀慈?”
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停住,演变成了混合着一些惊喜,更多则是紧张心虚的复杂神色。
倒是那方的楚念,他坐着轮椅,从主殿到偏殿,健全的人只要走几步的路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此时看着荣简的神色,倒是有些惊讶。
少将军少见得带上了一点在战场上才会有的警惕,不动声色地左右环顾了一会儿,眼神在古籍上停顿了几秒之后,这才把眼神收回来,看着那方有些手足无措的荣简,轻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荣简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手快,这才算是没出什么事。
她左右思索了一番现下卷轴藏在最深处,而楚念也没有透视眼这个功能之后,便心平气和了,她冷静下来,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鼻子:
“我还以为是荷蕊呢,你把我吓一跳!”
楚念愣了愣,这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只是来找你说事情,便没有惊动荷蕊姑娘……”
他像是才想到了自己来找荣简的目的一般,轻声开口道:
“五日后的宴会,殿下能带我去吗?”
荣简眨了眨眼,她没想到楚念这时候特意来找她说这个,这才明白,也许她之前特意到殿外和凰怳说话,已经被对方发觉了。
荣简挣扎了一下,才努力自然地笑起来:“自然是可以,只不过……”
她顿了一下,楚念也极为突然地,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
——他不是来找荣简,说关于宴会的事情的。
他其实之前,在主殿之中的时候,便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他只要细细一想便知来客是谁。
在想通的那一刻,楚念本能得便觉得恐惧,紧接着又是愤恨,所有的情绪融合在一起,他便不可抑制自己想要出去,与对方见上一面的那颗心。
但是很快,他又突然停住了。
他坐在轮椅之上,还只能搭着一边的副手——
另一边被他拉断了。
他很突然地冷静了下来,就像是这个残缺的轮椅一般,他楚怀慈,也已不再完整,千疮百孔。
站在他们殿门外的那位凰王爷,据说,与他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
可他却能自己站着,微笑着,自如地和荣简说话。
而那个乌发的长公主殿下,也许也正微微抬着头,听着他说话,露出与看着楚念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笑意。
楚念突然没了半分要出去的念头,他甚至有些惶恐,万一,荣简把对方迎入殿内该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以这么一副残破的身子,去迎接对方的问候。
少将军虽不精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位还会趁着自己虚弱落井下石的胞兄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此次若就是他们两人的初见,那楚念不论如何,已经被压下一头。
可现在他连跑都不能跑,一时间只能僵硬地坐在轮椅上,麻木的疼痛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直叫他近乎喘不过气来,但是却让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几乎竖起,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外面荣简的声音里。
他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却能听到对方柔和的语调和轻笑的声音。
——正如对着他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