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只有他们,明亮的光线里,他转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散步经过你信吗?”应如约很诚实的摇头:“不信。”“嗯。”温景然点头,修长的手指落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慵懒着声线道:“所有你觉得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是预谋已久。”预谋已久啊……应如约眨了眨眼,忽的一个念头起:“晚上和我一起下班吧,不过会有点晚,要等到沈灵芝回来接班。”她眼里的光太过璀璨,温景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顿了顿,他忽然意会过来,声线微微发紧:“那就陪我去看日出吧,有什么话,一夜总能说完了。”他站在时光深处38说话间,运行中的电梯“叮”的一声,在中间楼层停了下来。电梯嗡鸣着向一侧推开门。几步外,魏和边等电梯边看手机。魏和平日里的爱好不多,聊微信打游戏几乎就是他在工作范围之外的日常。就算是在医院里,一旦情况允许,那手机也鲜少会离手。小邱其实很喜欢待在普外的微信群里,魏和会来事,经常和护士站的百事通李晓夜一搭一唱,一言不合还总爱撒红包。应如约在电梯门打开后看见魏医生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站离温景然远了些。魏和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白影往电梯里侧靠了靠,他低头,几步迈进电梯里,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望了眼。这一眼,魏和忍不住瞪圆了眼,唇角一弯,露出个有些热情的笑容来:“应医生。”自从“停车场事件”以后,应如约对魏和有了条件反射的防备心。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她微微颔首算作回应。魏和却像是看不懂她的冷淡,边回头去按楼层边问道:“应医生是来术前访视么?平常可不常来普外病区啊。”应如约默了默。要不是有正事,她往普外病区瞎跑什么?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上行。魏和透过电梯朦胧的金属面扫了眼站在电梯另一侧的男人,脖颈顿时一凉。他讪讪地回过头:“温医生。”温景然的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好,他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那清俊的皮相看上去仿佛更加俊俏了一些。魏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心里不住嘀咕:“这要是让护士台那帮饥渴的姑娘们看着了,能陶醉一整天啊。”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目标楼层,魏和往后靠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用一副寒暄的口吻问如约:“我听说沈灵芝今天和许医生去领证了?”沈灵芝和许医生相恋多年,这是整个医院都知道的事。领证的事,沈灵芝也没有刻意要隐瞒。而医院,人多嘴杂,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比什么都来得更灵通。是以,魏和要是说他不知道,应如约怎么也不会相信。不过她心里犯嘀咕是一回事,怎么应答又是一件事。虽然不知道魏和这么明知故问的原因,应如约仍旧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今天领证。”温景然静静地抬起眼,目光落在魏和的身上。魏和还在酝酿着怎么开口比较自然,冷不丁被温景然这么看着,骨头似乎都从里到外的透着股寒意。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一个星期前,魏和在普外科的微信群里爆出温景然和应如约是同款锁屏密码。当晚,他就接到了温景然的电话。温景然这个人吧,在普外一直都是很吃香的……不,或者说他无论搁在哪里,都很吃得开。毕竟年纪轻轻,专业技术过硬,无论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达成了一堆旁人可望不可及的成就。搁在同龄人里,他无疑是那高山,高得无法攀爬。魏和和他一个科室,庆幸之余,因为温景然带来的压力也是实打实的压在胸口,有时候天气一个阴沉,他这胸口就不太舒坦。不过男人的世界比女人要简单许多,魏和知道自己和温景然不是一条起跑线上的人,也从未因为他的优秀而让自己在工作生活上有过太多执迷不悟的纠结。只是那晚,温景然温凉着语气,用不可商量的态度让他撤回自己说过的话时,他其实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p”。虽然最后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还是妥协了,在普外的微信群里认真地抹去了有关温景然和应如约的绯色新闻。可心底忽然就梗了一根刺,见不得温景然一副高高在上,哪哪顺风顺水的样子。这么一想,那点从脚底席卷来的冷意仿佛被他又踩回了地面。魏和眼尾微微勾起,笑得十足暖男模样,语气温柔道:“你是s市本地人,喜事的风俗你应该知道。领证后,两家免不了合成一家聚个餐。晚上不到十点,沈灵芝估计也回不来。”应如约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站直了倚着电梯的温景然,轻咳了声,答:“没关系,灵芝托我暂代的时候有跟我说过。”魏和才不是想说这个,他挠头,眼看着电梯就快到了,他也懒得绕弯子,直言道:“我知道你家住得离医院有些远,等十点沈灵芝来接你的班,地铁也没了,你回去不方便。”顿了顿,他忍不住瞥了眼电梯一侧一句话也没说,周身气场却越发强盛压迫的男人,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轻声补充完最后一句:“我今晚忙得有些晚,可以顺路送你回去。”应如约忍不住挑眉。她没听错吧?魏和要送她回家?安的什么心啊……她手中的病例被她的手指微微卷起,她沉吟着,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电梯到达的“叮”声掩盖。魏和还耐心地等着她重复,目光渴求恳切。温景然却不打算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揽住魏和的肩膀,径直揽着他往电梯外走去:“别堵在电梯里。”魏和“唉”了声,急忙回头张望。应如约落后两人几步走出来,眼看着魏和被温景然毫无商量余地地拖走,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用病例遮掩住唇角抑制不住的笑容。男人有些时候,真是很可爱啊……在温景然的办公室和病患的家属谈过麻醉风险,并签好手术麻醉风险通知单后,应如约折回手术室,准备骨外的手术。忙忙碌碌了几个小时,白天的慢诊手术终于尽数收尾。而时间,也已经指向了深夜的十点。沈灵芝来得匆忙,几乎是踩着点赶到了医院。等如约功成身退时,已经是深夜的十点半。洗完澡,应如约边换衣服边给温景然发了个条微信:“我这边结束了。”温景然等了她一晚,收到微信后,边回了电话边保存文档,关机。定好在停车场碰面,他挂断电话后,换回常服,拿起车钥匙先走出了办公室。夜色已深,万籁寂静。已立冬的s市,夜色萧条,树影层层叠叠,在路灯的投映下相互交错。白色的路虎,停在这片景致里,如粗矿蛰伏的巨兽。车身投映着暖色的灯光,也投映着这交错斑驳的树影。车内的暖气有些闷,温景然开了车窗,手肘倚着窗沿,侧目看向如一条山河般蜿蜒而去的灯河。一盏盏路灯明亮得像是小太阳,远处无法凝聚焦点的地方,灯光如散开的一团雾,朦朦胧胧地透着几分美。而他,坐在车内,像是一副静立的水墨画,一眉一颦都似画师用心勾勒,径精致的五官就连暗影都打得那么完美无瑕。应如约沿着路灯小跑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本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心口一突,像是被什么砸中了柔软的心湖,湖底一圈圈涟漪晃动着,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停了一会才慢慢走过去。——坐上车,如约系好安全带,看他沉默着,小心问道:“等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