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甄真真这样没皮没脸的,此刻都有些臊得慌。她闪躲着视线不敢和迟盛对视,心虚得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巨大的压力下,她小心的吞咽了一声,提醒:“老大,你这样……影响不太好。”迟盛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也知道影响不好?说谎话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打个草稿?”甄真真滴溜着漆黑的眼珠子,小声回:“我说谎也得你信啊……”迟盛看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冷笑了一声:“回去三千字检讨,下班前交给我。”“三千字?”甄真真震惊得眼睛都瞪直了,这真的不是在玩她嘛?迟盛问:“嫌少了?”甄真真也没这耐心陪小心了,她从迟盛的臂弯里钻出来,冷了眉眼臭脾气地大声嚷道:“是个人都有那样一件两件的琐事,我跟领导打过报告,得到允许了,凭什么还让我写检讨?”迟盛没作声,就这么冷着眉眼盯了她一会,随手拖过行李袋抛进她怀里,边开了车门边抛出一句:“早说实话不就行了?”甄真真手疾眼快地接了个满怀,看迟盛毫不客气地坐进驾驶座,眼都直了。这人……这人怎么这么过分!应如约检票上车后,兜里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她放好行李,对号入座后才拿出手机。是甄真真发来的。显然是怒极,满屏红艳艳吊打的动图表情。如约诧异,才一会功夫,估计她现在还没从北城站回警局,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的气?正准备问一声,甄真真已经飞快地发了文字消息过来。“碰到我神出鬼没的变态上司了,我觉得他在对我性骚扰,我要报!警!抓!他!”应如约此刻真的不想提醒她:“你就是警察……”回复完,正要收起手机,又是一声提示。有些意外。是温景然的语音消息。只有两秒钟,很简短的一句话:“忘了恭喜你。”应该是在空旷的地方,有徐徐而过的风声模糊了他清冷的嗓音。那低沉的,悦耳的声音,像是就覆在她耳边说的一样,莫名的,烫了她的耳朵。他站在时光深处21到l市时已经是十一点。出站口人来人往,拥拥杂杂。应如约在负一层的出站口检过票,乘电梯去一楼搭车。l市近些年因为老城区的水乡古镇发展起了旅游业,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从四面八方赶来。没有地铁,整座城市的出行除了出租车以外,便是公交车。应运而生的还有没有证件的私家车。应如约穿过走廊,一路走到公交车站内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来过l市了,好在l市的城市建设渐渐变好,许多标志性的广场,老城区仍旧还在。她推着行李箱走从有些狭窄的空隙里经过,最后站在了135路站牌前。等公交车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立在站牌下,皆低头把玩着手机。如约仰头看了眼比s市要明艳许多的蓝天,揉着有些酸疼的脖子,转身眺望尽头。饶是快入冬的天气,骄阳似火,地面热烫。135路公交车从尽头驶来时,远远就似喷着一股热气。应如约拎箱上了车,刚坐定,就见不远处有个私家车车主手里捏着一张旧纸板,正追着一个年轻女人。纸板上,用黑色的粗头马克笔写了两个字——古镇。显然是把这个年轻女人当做外来的游客,正努力地想说服她上车。年轻女人眉目温婉,被追着游说了这么久也依旧耐心地拒绝着。隔着车窗并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只有那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温和柔婉,听着便让人心生柔软。车主迎着阳光眯起眼,显然是被拒绝了还不死心,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大声嚷着:“不然十块钱,你在这里等车要等很久的,太阳这么大。”饶是随安然再好脾气,被追了一路也有些恼了。她转身,目光落在道路尽头已渐渐清晰的商务车上,告诉他:“我的车来了。”那车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终于死心,悻悻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商务车是l市盛远酒店的接送车辆,宽敞豪华。一直开到135路的始发站站牌,才停下来。车上下来个西装革履的接待小哥,应该是认得就站在路边的年轻女人,下了车殷勤地拎箱子,递水,接引。随安然随着接待小哥上车,正要迈上台阶,似是察觉什么,转头往公交车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正巧对上应如约的。如约一怔,一时也忘了收回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和她对视了两眼,直到对方先移开目光上了车,她才回过神来。——向欣就住在老城区里,也就是l市的古镇旅游景点。不临街,也不临水。是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四合院,院内绿植茂密,盆栽摆在花架上,放了一整面墙。如约的外婆也住在这里,这满墙的花花草草,以及墙角,石缝里的绿苔青草都是她的手笔。外婆年事已高,也不太记事。看见如约拎着行李箱进来时,仔细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来,险些激动得老泪纵横:“是如约啊,如约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跟外婆说一声。”如约微笑,扶住她颤抖的手握在手心里,也没提醒她,昨晚她刚和她打了半小时的电话。“快快快,先进来。”外婆牵着她进屋。老房子里有些潮湿,半开的窗户透着风,微微有些阴凉。如约扶着外婆坐下,先回房间放了行李。四合院宽敞,房间又多。如约小时候随向欣回来过几次,那时候这里就已经备上了她的房间,这么些年虽然一直没人住,但属于她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她的房间朝阳,此刻阳光洒了满屋,窗台上的小绿植翠绿得枝叶都有些透明。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这里巷子套巷子,家家户户都紧挨着,飞檐对屋壁,紧仄到推开门只能看见隔壁灰黑的屋檐。可这么层层叠叠一大片黑色的屋檐延伸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隐约能够听到不远处游客的笑声,还未听清,就被院子里传来的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盖过去。向欣提前回来了,车篮子里装了满满的菜,正推着车迈进院子。车轮落地时引得铃铛清脆地叮咛了一声,她就在这声叮咛里抬起头来。——吃过晚饭,如约煮了茶,喂外婆吃药。老人家睡得早,吃过药后便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坐不住。如约想扶她去睡觉,她却舍不得这会就睡,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听到如约会在这里住几天,这才洗漱过先去睡觉了。“你这次不来,过些时候我也想去s市一趟。”向欣把切好的果盘递给如约,看她低着眉眼乖巧的模样,放轻了声音道:“你外婆身体越来越不好,人老了对医院这种地方就忌讳,死活不愿意去。”“这种事怎么能随她。”如约皱眉。“所以我想带她去s市,有你陪着她会听话些。”向欣把叉子递给她,等如约接过,她顺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温和了语气问她:“什么时候去医院报道?”“周一。”如约往嘴里喂了口火龙果,果肉并不算甜,隐隐还有些酸涩。从小,如约就能自己安排学习,生活,并不需要向欣操心。久而久之的,她便不再插手如约的决定。一晃多年,她亭亭玉立,虽然仍旧和小时候一样乖巧温顺,但向欣知道,她的乖巧只是一种习惯,和她无关。一时无话,怕气氛太过沉闷。向欣拿遥控板开了电视,电视频道还停留在中央戏曲,显然这个电视的使用者大多数都还是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