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妤猝不急防地被马汉威这重重得一拳打得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倒,鲜血顺着嘴角殷殷地流了下来。
“混蛋!”方静波从座位上呼地跳了起来,一扶桑妤摇晃的身体,两眼冒火地盯着马汉威,“你们可以去寻找你们认为的天堂,但是要对别人有最起码的尊重,尤其是对女人。有本事向别的地方使,打女人算什么?”
马汉威怒火冲天的方参赞,嘴巴张了两下,使劲儿咽了口吐沫。他心里清楚,这位领事馆的参赞大人,是同情和支持他们寻求自由的人,没有他,也许就很难有今天。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拳头,似乎自己是过分了许多,至少眼前的桑夫人对自己这样的奴隶们还是非常友好和尊重的。
范伟斜楞了马汉威一眼,冲着金能亨、许乃钊晃了晃手中的短枪,“先生们到了吧,为了自由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我们去天京,要冒风险,而你们也一样。为了你们自己的自由,你们必须听从我们的建议。我必须提醒先生们注意,在你们来,你们的生命也许比我们这些卑贱的人更重要。我们不怕死!”
桑妤掏出丝巾,擦了擦嘴角儿的血,她望着范伟和马汉威,“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到底谁是领头的?至少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对,对……”金能亨连连点着头,“有什么话大家可以好好协商。你说是吧,巡抚阁下?”他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瞅着许乃钊。
许乃钊早就没了任何主意,眼下再到狼狈不堪的杨云骧,还有刚刚遭受暴行的桑妤,他更是毛了爪儿,“是啊……是啊……”到底是什么呢?他自己心里都说不好了。
“我是。”范伟上前一步,“夫人,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我们的人已经把火药筒摆上了前后甲板,所有其他被扣留人员现在都十分地配合我们,而如果你们拒不上去给我们的通行提供便利,一旦和企图拦截的水师交火,后果大家都明白。”
听到眼前的这个“毛孩子”竟然是造反的头头,桑妤似乎很奇怪地摇了摇头,转身金能亨,咕哝着,“唉,领事大人,中国的小孩子是很愿意玩火的。”
“走吧,先生们,上前甲板去,要高兴一点儿。只要我们通过了水师的封锁,我们将会放掉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诸位。”范伟摆了摆短枪命令着,随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杨大人,您可以命令您的坐船跟着我们,否则,我们也没有东西送你们回来。”
金能亨第一个站了起来,“巡抚大人,听从他们的吧,为了船上众多人员的安全,我们必须放他们走。对于我们美利坚来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比大家的生命更重要的。”金能亨其实说的也不错,他非常爱钱,爱到可以先暂时放弃一切的政治分歧,自然而然,他也就更珍惜生命。现在,眼着整船的军火就要化成泡影儿了,他心疼的厉害,真想找个没人地方大哭上一场才舒服。不过,如果是在生命和钱之中做选择的时候,他还是宁愿先选择前者。
许乃钊也身不由己地向起站立着,眼睛一直盯着桑妤,仿佛桑妤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杨云骧瞅瞅那个本来不起眼儿的毛孩子,心里着实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恨恨地抹着还在渗血的鼻子,目光却在船舱里四个拿枪人的手上游动。
范伟扫了杨云骧一眼,有意无意地笑了笑,“先生们,我还要再提醒大家一下,千万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只要我愿意,我不用任何武器,也可以随时拧下一个人的脖子。”说着,他右脚嗖地抬起,举过头顶,又狠狠地落在面前的一个木制茶桌上,哗啦一声,茶桌变成了碎木。
“哦,我的上帝啊!”金能亨脖子一仰,闭上了眼睛。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常州道徐丰玉带着三百多兵勇,直奔枫桥而来,兵勇手里,准备的都是各种引火的工具。徐丰玉是在无锡城外一见左翼即将被摧垮的时候,就忘记了战前曾经有过的豪迈,不顾急等他增援的前军杜文澜,丢下本队就逃。他边跑边抛弃顶带、官袍,直到进了苏州城,这才算一颗心放了下来。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啊,到底又躲过了一劫。
怡良没有治他的罪,说实在的,也没法治罪。整个出动的援军都垮了,那可是他几年的心血啊,能逃回来一个半个的,也算是寥表安慰吧。苏州恐怕是很难守的住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以总兵李元浩的主意,应该暂时放弃苏州,城中的万余守军撤向杭州或是上海,把兵力集中起来,再形成一个拳头,不能这么东一坨、西一块儿地等着被各个击破。
杭州不能去,作为封疆大吏,离开自己的地盘儿,不要说是象个落了毛的凤凰了,简直就是个脱了毛的鸡。上海呢?上海也不能去啊。上海县城在叛军手里,已经把个许乃钊搅的头都大了,自己再引兵过去,一旦长毛尾随而至,连个象样的坚城也找不到了。来,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要和苏州共存亡。他设计了一个毁城计划,尽管这个计划一提出来,就遭到不少官员的反对,他还是要坚决地执行下去。只要苏州一破,他就要把苏州变成一片瓦砾,给长毛一座废墟。焚毁城西的枫桥,就是他毁城计划的第一步。从前线侥幸逃脱回来的徐丰玉,恰恰就是他最得力的人选。
今天的枫桥镇,从一大早开始,就谣言四起,“无锡丢了,苏州不保,官府要火焚枫桥!”大家似乎都不太相信。这么大的集镇,官府就靠这里养活呢,哪会说烧就烧了。不过,信也好不信也好,镇上的大户们总是忙乱起来。战事打到现在的样子,只怕传言中的什么“长毛”就要到了,两军开战,商贾倒霉,富豪遭殃,还是准备出去躲躲的好。
真是越急的时候,越是谣言多。“太平军不扰地方,但是对无主的地产一律没收充公。”什么是无主的地产?谣言说的清楚,就是向外逃的所有人家。于是,想跑的又犹豫了,唉,人跑着简单,放开两脚就好,可是总不能把房子、园子也背上吧?
就在这一派乱纷纷之际,运河上开来了整船整船的人马。最初,所有人都认定是来了洋人的军队,清一色的土黄色短打扮,腿上打着绑腿,头顶红星,人手的一色“洋枪洋炮”。大户们更乱了。[(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