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数步便听背后宋通明问道:“你们说这老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处处透着悬疑。”肥秤怪笑道:“住在水帘洞里准是妖不是人我瞧咱们拎了只山海经的怪物回来了。”那怪人当时横绳过谷轻功自然是了得的啸声也颇有威势武功大有门道只是一行人除琼芳外余人不曾亲睹他斩水断流、掌破瀑布的大神功此刻聊起话来虽感兴趣却是玩笑居多双怪更是满口胡言大议论。
琼芳不去理会他们自揣了一壶酒轻移脚步来到了偏殿门口她驻足观看但见殿里一片漆黑不见人影琼芳略感害怕当下向神像“借”过了烛台点着火光这才敢朝殿内走去。
灯光照下只见地板上摆着一幅担架那怪人背对着自己乱披肩赤足污衣那身影既显孤单复又寒怆琼芳瞧入眼里心中微起怜悯:“好好的一个人却为何这样糟蹋自己?”
回思水帘洞里相会那怪人武功之强实为生平所仅见以哲尔丹拳法之刚傅元影剑术之精恐怕都远远不如此人。谁知当时兀能说笑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模样?
想起了苏颖琼芳以手支额不由怔怔无语心道:“男人们好似都是这样受了委屈吃了苦便一个个自暴自弃。唉……好容易给颖请回了这个大夫哪知这人自己也是个病人。”烦闷之间又猜起那人的来历当时心里把他想成了宁不凡可后来又似不是便把他当作了大水妖看他现下复为人形真不知他到底姓啥名谁有何身世典故。
那人状似昏睡始终不动。琼芳瞧了一阵便要出言叫唤只是声音到了口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此人。看他满面胡须自非弱冠少年可是说他年过半百偏又一头黑不见一根毫白。
琼芳猜不透他的年纪当下摇了摇头蹲到担架旁柔声道:“这位大爷咱们在外头宴席好生热闹你也一块儿来好么?”
喊了半天那怪人对自己不理不睬想来是熟睡了。琼芳早知如此倒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拿出了一壶酒自顾自地道:“你若喜欢一个人独处我也不勉强不过年节将至这儿给您留了瓶酒要渴了便喝些解闷要饿了这里有片金叶子自己去买肉汤吃好么?”她柔声呼唤眼见那怪人毫无动静便将酒壶轻轻放在担架边又从怀里捡了片金叶子塞在那怪人的衣袋里这才放下心来。
回入了大殿庙门外广场兀自喧闹门内众人也饮得醉了那宋通明满脸酒气与华山双怪联手作怪三人按住祝康拼命拿酒去灌。一旁娟儿打着哈欠与傅元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再看哲尔丹席地打坐练气运功三棍杰则与那徒弟清理碗盘收拾睡铺。众人各忙各的当真热闹得紧。琼芳心中忽起温馨想道:“今千年虽赶不及陪爷爷、颖过节但有了这许多好朋友相伴路上也不寂寞了。”
眼看琼芳转回殿来娟儿早在等候当下笑吟吟地走了上来看她轻启朱唇正要说话陡然闾哲尔丹双目圆睁已然站起身来大踏步奔到庙门前一脸肃杀戒备。琼芳见他不明究理地站将起来兀自一脸杀气自是吓了一跳茫然便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话声未毕傅元影也已翻身跳起手握剑柄沉声道:“大家留意庙外有事!”琼芳喃喃地道:“庙外有事?”
大殿里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高低俄顷之间庙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女声啊地大响过去虽说广场庙会喧闹依旧清晰可闻。
这声响如此凄惨自有什么惨祸生出但外头至少有两千百姓门内自哲尔丹、傅元影起算亦有十来名高手人多势众却也不怕。庙门紧闭傅元影正要开门察看猛听广场上一声怒喊响起:“男女老幼听着……”声若洪钟登让整个广场静了下来。唯独戏台上的戏子还在作戏听来是出“三顾茅庐”。
庙内众人一脸愕然听得广场上的那个声音兀自大吼厉声道:“所有人脱去全身衣衫不分男女全数排做两列静候检查!”那伤天害理的嗓音又加上一句吩咐:“有敢违命者!杀无赦!”
这些人说起话来简洁俐落、冷酷无情比上匪更蛮更凶登让琼芳、娟儿等女子掩嘴惊呼。庙外一名妇女惊道:“脱衣衫?你们是谁?却是凭什么?”这些疑问字字要紧也是满场百姓心**同的迷惑随着啪地一记耳光传出惨烈的尖叫出百姓的疑惑全数消解了原来那些人凭的是这个。
摊车翻倒在地、男女老幼被迫分开惊惶呼喊四下响起“别碰我娘子!”、“啊呀!”“妈妈!”哭声、叫声、呼救声声声入耳。虽然相距遥远但庙里众人还是听到了他们能想见老弱妇孺奔跑哭嚎的景象。
宋通明最是义勇登即怒道:“**的狗!这还有王法么?”管他门外是谁抄出了兵刀便与祝康并肩冲出。傅元影、娟儿也拔出了长剑随时加入战团。
砰地一声庙门抢先被人撞开了。脚步声杂沓大批人群涌了进来。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庙门口里站了数百名步卒带队之人体态高大面貌威武身穿重甲腰间却悬挂“正统之令”。来人是本朝武官琼芳心下一凛低声传令:“大家别忙着动是自己人。”
军靴踏地声响起刀枪如海浪前涌而来单是庙门口便达百名步卒庙外更是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人。那带头军官举起令牌喝道:“奉前线指挥使之命我等入庙搜捕辽匪!汝等莫得抗拒!”他抽出钢刀喝道:“召庙祝!”一旁兵卒同声怒喝:“召庙祝!”
那庙祝本已入睡一见大门被破慌不迭地带了几名童子一齐奔来察看哪知还没来得及入殿便在院中给人压倒刀枪架上脖子几名兵卒喝道:“交验度碟!”威风凛凛的喝话足已喊破人家的魂胆那庙祝吓得全身软嚅嚅啮啮地说不出话来那兵卒耐不住烦登时喝道:“没有度碟便要脱衣!脱!”说着伸手去撕他的衣衫。
那庙祝慌张道:“为……为什么?”那兵卒亮出令牌沉声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脱是不……”那个脱字还没说出忽然间惨呼一声身子已给人高高举起听得宋通明冷笑道:“当然脱老子脱你这狗崽子的裤子瞧瞧有无屁眼。”
宋通明才一动手猛听带头军官怒喝道:“大胆狂徒!拦下了!”刷刷数声响十来柄钢刀出鞘直朝宋通明杀来神刀宋家威名赫赫“翔鹰天雄”出手当当几声响已将大批刀械砍断宋通明使出神刀劲自是威风凛凛。
来人武功高强那带头军官却不讶异只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练家子。很好。”伸手一挥暴喝道:“来人!此人乃是嫌犯疑匪!将他拿下!”
霎时之间地下传来咚咚声响音如击鼓先前吃亏的兵卒全数退下庙门外抢来第二批士兵烛光照去精光闪耀一片来人手举钢盾一奔一顿砸得满地巨声。看那钢盾达两人高矮须臾组成盾阵之势已将宋通明围得密不透风。
宋通明单手提起那兵卒也不显得怕冷笑便道:“哪一路混帐军马居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上?”他戟指暴喝朝那军官怒吼:“吾乃山东奉莱侯之子宋通明着来人报上名来!”
宋通明吼声如雷那军官却是置若恍闻听他冷冷地道:“管你什么猴放下刀来伏地投降你已闯下大祸了。”宋通明还没说话祝康声援友人已是“我呸、我呸”地几声那军官扬起右掌传令道:“盾阵……蹲地!”场中碰地大响无数盾牌同时落地百同一声倍觉震耳。那军官又喝道:“弓箭手、缚绳手……上前备战!”
众人眼里看得明白盾牌缝隙间伸出了亮晶晶的箭簇再看数十根钢杆挑着绳索高高举过盾牌随时等着缠缚。阵仗骇人前所未见再看那钢盾厚达数寸便以宝刀重砍也未必劈得裂更别说是数百面同时包夹。当是专来擒拿武林人物的。宋通明与祝康两人当其冲已是目瞪口呆。
宋通明把手上那俘虏高高举起喝道:“你们别过来!我手上有你们的人……”
喊了半晌手上那人却不答话末通明心急之下赶忙去看那人满嘴鲜血双目圆睁竟已嚼舌自尽了!宋通明颤声慌道:“宁死不降…这…你们……你们是哪路军马……”
此时弓箭手已然预备只要狂射而出必将他俩射为蜂窝也似。琼芳怕出事了赶忙奔出人群喊道:“众位军爷且慢!我等是北京过来的……”话声未毕喝地一声那军官右手已然放落霎时百箭齐宋通明大惊之下赶忙使泼水刀法力图自保祝康也在旋枪自卫傅元影怕那庙祝枉死了赶忙冲了过去冒险将他带开众人或靠身法精奇或赖剑术深湛这才保住身体无伤。
庙门外哭喊吵嚷庙门内打杀一片年关将届这无名小镇无故给人闯入却又无端生出大祸琼芳与娟儿一头冷汗只能躲在大殿角落喘歇身旁箭羽飞洒而过双姝彼此互望一眼惊怕之间心里都没了主意。琼芳见弓箭稍稍停射忙提声叫喊:“本人是北京国丈孙女、紫云轩琼芳你们到底是何路军马!”那带头军官好似听不懂人话听得盾牌声声撞地大批步卒步步包围又自喊道:“着来人脱解全身衣衫恭候查验!可免一死!”
来人如此狂悖自让琼芳惊怒交进看这阵仗如此整齐习练有素专事对付武林豪杰众人各自躲在角落却也不敢冲上前去。娟儿心下害怕喃喃地道:“怎么办?咱们真要脱衣么?”
那军官兀自高呼:“无论男女……脱衣解裤……”、庙门外传来相应呼喊:“分作两列……可保不死!”琼芳越听越怒心道:“你们听不懂人话总听得懂这个。”掏出了火枪枪口向天砰地一声大响火药爆烟消弥漫大殿一时声闻数里早已盖下那军官的喊话。
火枪制作费时乃是希罕珍物尤其短枪更是珍贵若非朝廷要员民间之人纵使富有也绝少有这等防身利器。琼芳此举自是要压下那几人的气焰她赌上了性命自从殿里行将上来朗声道:“请你们上司过来说话!便说北京来的琼阁主要见他!”
那带头军官喊道:“预备射箭!”弓箭手行伍出身只奉上命不论其他号令一出早已弯弓搭箭。琼芳俏脸惊白心道:“遇上疯徒吾命休矣。”琼芳非但是开国大公的嫡系后人也是当今皇后的侄女这些人要是射死了她不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恐怕还要祸延子孙。只是看他们如此凶狠的模样想来职级不到多半不曾听过“琼阁主”三字今日恐怕真要惨遭横祸。
杯箭正要出场内纵出两道黑影左是铁拳挥打右是寒剑飞送砰隆隆地一拳挥出巨力撞下盾牌受力弯曲压倒了持盾兵卒眼看盾阵露出了一处缺口剑光旋即扑向兵卒之中瞬间刺伤十余名弓箭手剑法之快世所罕见。庙内众人欢呼起来均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