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吩咐的,老夫照做便是。”老大夫启好药方,净了手背起医箱。
张锦熙连忙叫阿绿递上丰厚谢仪,见阿绿送出门去,一个人便望着空空院落发呆。那贝齿
在下唇上轻磨,慢慢地咬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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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绣坊扩大成了绣庄,宽敞的绣房内满桌面叠着花样、布匹和针线,放眼过去一片儿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眼看就是九月了,空气中的凉意渐甚,北面的冬天比南方来得早,时而十月初便要下第一场雪,宫中的娘娘们可耐不住寒,今岁的冬衣半月内便要往京中送。
绣娘绣女们都在埋头干活,偌大的屋堂下只闻见针线布匹的西索碎响。一连坐了一个多时辰难免腰骨发酸,说几句话儿来调调气氛。
十九岁的绣娘阿珍怀孕了,四个月大,肚子就已经小西瓜一样鼓出来。
“哟,瞧瞧,该不是里头怀着两个?”姐妹们看着那隆起的衣裳,啧啧笑着夸赞。
阿珍低头爱宠地抚着肚子:“猜不来。叫隔壁接生的婆子看了,说是小子贪吃,一个人噌噌地长肉儿呢。”
“一个也好呀,你婆婆念了快四年有吧?多容易才被你怀上。如今可会动了?”
“还不常,时而会小小动一下,可乖。”想起婆婆近来颠覆往昔的热情,阿珍眼中有幸福有欣慰。
秀荷好奇地咬着针线头:“还没生呐,就能看得出来生男生女有几个,真那样神?”
“可不,你怀了我也叫婆子帮你看。庚三少爷那副硬身板,一叫你怀上保准就是两个。”姐妹们笑着看过来。
秀荷低头理绣样,羞嗔道:“我可不与他怀,狼一样的,整天板着张脸,生下来小东西他也不会喜欢。”
“不然。面冷心热的男人疼起媳妇来才要人命,他要疼你呀,就盼着你给他生。”
“是极。你不想与他怀,难不成还与别人怀?单凭他蒙眼射靶心那气魄,哪个男人还敢在他眼皮底下动你,不要命了。”姐妹们你一言她一语,新媳妇脸皮薄,调侃起来最逗趣。
秀荷走了神,三月雨水天遇见庚武,那时他才从大营里放回来,怡春院楼下找自己讨要衣裳。都快摔倒了,不小心扶上他手臂,他都一动也不动地,冷着一张狼脸任由她栽进他胸膛。哪里想到后来竟会那般缠她,一忽而一忽而地把她堵在桥上,屋檐下……煽他耳光他都不管不顾。
秀荷脸一红:“太早了,过二年再说。一个他就够受的,再要生两个,一窝子大狼小狼,口粮都不够吃。”
是不够吃了。
说话的姐妹瞄了一眼她满娇的胸脯,暧昧捂嘴笑:“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男人们都狡猾,真要叫你怀呀,多的是法子叫你防不住。”
法子。秀荷指尖一顿,悄然支起耳朵。
那姐妹晓得她想知道,偏等着她豁出胆儿来问。不问。又不免不尽兴,转而去对阿珍低声细语:“先前你怎样都怀不上,后来可是听了我的,改坐上了。”
阿珍打她:“吓,你还说,就你这妖精……快没被他羞死了,可疼。”两个人脸挨着脸,后面的话说得越来越小声。
秀荷蓦地想起回门那天早上,庚武忽然托起她的胯盘儿,把她摁坐上那里的深与张痛。手指头不觉被细针一刺,一丝殷红渗出来,连忙放在唇边轻含。
那媳妇却哪里放过她泛红的耳根,互相对看了一眼,抿嘴笑起来。晓得她面皮薄,也就不再继续逗她了。
管事的走进来:“都认真干活了啊,别总是聚堆儿攀讲,走错了针可要重做。”
姐妹们耸耸肩,屋堂内忽而安静下来。
美娟凑近前悄声问:“秀荷,你说都十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真怕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听说官府对民船打压得可狠。”
秀荷动作微滞,没意识到自己在安慰自己:“安啦,不会有事儿的,先前去捕鲨,都没能把那群‘活土匪’怎么样。”
美娟嘘了口气:“可恶,还说七天就回来,一定是被码头上的姐儿迷了眼,这下回来我不理他。”
秀荷嗔她一眼:“想他了?”
美娟脸红:“你不想?你不想他刚才怎么被刺了手?”
哪里晓得美娟眼儿恁尖,秀荷悄悄拧她一把:“我才不。他不回来倒更清净,省得一晚上都睡不好。”
都是新媳妇,说起话儿来虽委婉却贴心,美娟讶然:“原来庚三少爷也这样……小黑也是,一宿都不肯落下,我没少掐他。”
“嗯。这下他回来我也掐。”
一个新来的绣女欲言又止地看这边,怕是有甚么不懂的要问,秀荷便把针线一放,踅步走了过去。
成完亲事回来,老太太给自己派了六个徒弟,美娟带四个。琴儿是十个绣女里头最灵俏的,其余几个年纪小些,尚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