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后望着那行远去的身影,神思恍惚,李攸烨拔剑时的狠戾,抱起那人时的柔情,让她平静了十五年的心,似乎被搅得翻天覆地。今夜的月亮和十五年前,三十年前的一样,像是被施了咒的轮回的永生的蛊,曾经夺走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的魔咒,现在又再次降临到她的孙儿身上。
天道无情,帝道无亲,本该无情,偏又多情。难道这就是玉瑞帝王的命运吗?注定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做个你死我活的选择。安载,戎湛皆毅然放弃了江山,轮到烨儿,她是否还会经历那般残酷的抉择?
强忍着内心的震动,江后命人将晋王世子送回晋王府,宴会草草收场。盘亘在朝臣心中的震惊和不安,眼神中的彷徨和轻颤,被江后一一收入眼底,吩咐了江令农和上官景赫二人安抚众臣,又派了雷豹(雷公公)安排家眷们出宫,待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下,她才松了口气,露出满身的疲态。
“太皇太后,回去歇息吧!”燕娘扶住江后,担心地说。
“先陪我去看看烨儿吧,那女子似乎伤的不轻,不知她是什么来历,能让烨儿如此生气!”江后强打起精神,说道。
“也难怪皇上那么生气,我都想上去揍那晋王世子一顿呢,好好的一个人,弄得满身是血,偏又在他边上,偏他身上沾了血,说人家是自杀谁信呢?”燕娘难掩气愤的说。
“你分析的倒仔细,”江后笑笑,接着道:“不过,依照烨儿的性子,若是不熟识的人,是不会做到对攸炬拔剑相逼的,这女子能让她做出这番,和她的交情必是不浅!”
“是啊,皇上半路折回来,估计也和那姑娘有关吧,可是,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派去宫外保护皇上的人并没有禀报过皇上结识了什么人啊?”燕娘恍然大悟后,又升起疑惑。
“嗯,等去问过就明白了!”江后若有所思得说,观众臣的反应,那女子定然不是随行的家眷,她是如何进得了宫的?如果是烨儿带进来的,盛镶门应该有人来报,可是,这几日都不曾有什么动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燕娘点头,招来了轿子,江后入了座,便朝尧华殿行去。
再说李攸烨一行人,到了尧华殿,宫人们早已得知消息,准备好了治疗用具,柳舒澜顺利地为权洛颖拔了匕首,由于匕首扎得很深,拔出时流了很多的血,那已经昏迷的人疼得哼了一声,便又晕过去,好在柳舒澜止血的药物从不离身,细心的为她敷上,这才让伤口止了血,最后包扎好伤口。忙完这些,柳舒澜的脸上已经布满汗珠,权洛颖脸上也是虚汗淋淋,冰儿一直在旁边给二人细细擦着,可那汗水还是一个劲的流,止都止不住。如今总算松了一口气,柳舒澜放下心来,刚想招呼李攸烨进来,这一段时间她一直避嫌呆在门外,那接连不断的跺脚声实在让人心烦,可是瞥见权洛颖脚上的绷带有些松动,她就动了检查一下的念头,于是就一层层的将那绷带解开,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就让她发现了大问题,那马蹄现在都呈青紫色了,这丫头做什么了?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动哪只脚,连摸最好不要摸,她倒好,啧啧,这是踩到铁上去了吧。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柳舒澜赶紧帮她诊治,要是自己发现晚了,她这只脚估计就要废掉了!她想想又有些后怕,也有些自责,自己光顾着她背上的伤,把脚忽视了。
冰儿见柳舒澜那似哀似怨的表情,以为出了什么差错,忙问:“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了?”
柳舒澜抬头对上那双清澈而焦急的眼眸,笑容浮现:“她没事了,只是昏睡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今天真是幸运,居然又遇到一个投缘的人。柳舒澜不知道,在她之前,有个人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已经躺着回家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柳舒澜笑得极温柔,极晃眼的样子。
冰儿听闻权洛颖没事,吊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见柳舒澜救了权洛颖,本能地又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而且她刚才救治时,那种从容镇定的模样,让她无比地敬佩,所以,冰儿对柳舒澜的态度很是尊敬:“我叫莫冰,今天多谢大夫救了我姐姐,冰儿无以为报,请大夫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下去。
柳舒澜赶紧扶起那个实诚的小姑娘,又怜又爱,温柔道:“冰儿别拘礼,治病救人乃是行医者分内之事,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你这孩子我看了就喜欢,小颖叫我柳姨,你是小颖的妹妹,也管我叫柳姨吧,柳姨今天可是高兴的紧,一下子遇见你们两个乖孩子!”
冰儿的紧张情绪因着柳舒澜这暖心又慈爱的话语,而瞬间消散,心里升起一股暖热,今天真是幸福,遇到两个对她好的人,回去一定跟娘说,娘估计都不相信。此时冰儿的心里真的被暖热包围,虽然她很贫穷,没有父亲,但她有疼爱她的娘亲,奶奶,和保护她的姐姐,还有面前这个慈爱的柳姨,她真的很满足,满足得想流眼泪,但她忍住了,因为幸福的时刻需要欢笑。
江后和燕娘来到尧华殿的时候,就看到李攸烨跺着脚在门前走来走去,见了江后,马上止住了踹地的运动,一脸心虚地站在一边,“孙儿拜见皇奶奶,燕奶奶好!”
“哎,皇上大了,开始有事瞒着咱们了!”燕娘一副悲戚戚的口气,脸上却笑嘻嘻的说,江后闻言倒是一怔。李攸烨更是尴尬的不得了,看着二人的脸有些红。
“那姑娘怎么样了?”江后打断燕娘的揶揄,问道。
李攸烨松了口气,有些庆幸皇奶奶没有质问她,给了她主动认错的机会:“柳姨正在里面给她医治,孙儿,呃,皇奶奶,今天是孙儿冲动了,请皇奶奶责罚!”
“那好吧,你明早到清斋殿来见我,今天有些晚了,我也累了!”江后倒也不着急问她了。看她那着急的模样,估计问了也白问:“好好照顾那姑娘,等她醒了,我再来看看她吧,你也别光在这跺脚,老远就能听到你这动静,还让不让人家病人休息了!”有些嗔怪的语气,理了理她那一头乱发——李攸烨光顾威风地去砍人了,不知道她此时的形象也有些微疯。
李攸烨心里一缓,重又换成笑嘻嘻地的脸皮,江后嗔了她一眼,继续给她整理,最后,幽幽望了她一眼,叫上燕娘便离开了。李攸烨看到江后那幽深莫测的目光,想起明早的事,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哎,悲矣,福兮祸之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