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晴朗上午,薄阳温暖,祝怀南果真西装革履地去守恒国际报道。本说好了祝致远领路,果真迈进大门,嘴硬的祝父居然拄着手杖站在挑高的水晶大厅等他。
他将祝怀南一一介绍给董事会成员,拍着儿子的肩膀,满眼都是自然流露的期望。众人都夸虎父无犬子,祝公子仪表堂堂,一看便是成大事者。祝怀南拨着袖口的铂金袖扣,头一次,面对正儿八经的公事,心底流露隐隐的一分不安。
他给祝致远打下手,偶尔也插手电影部门的项目。在一堆堆的剧本里头找最合适搬上荧屏,又最满足观众胃口的,就是在这之中接到朱月的来函,请他赴一场筵席,为的是推销他新上的电影。
祝怀南自然爽约,甚至连他的电话和拜访也一一推了,但却在看过剧本之后欣然同意出资。他将进到公司之后的第一份重大决策,用在了自己最讨厌的男明星身上。
祝致远问他给这个电影打几分,祝怀南说:“如果单按剧本质量的话,根本不及格,但给考虑到它上映前的话题度,上映后的上座率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一个高分。观众永远是盲目,但冲着它大制作大明星的噱头,和朱月挂帅监制的第一部电影的新鲜感,至少能在上映后的前几周保持票房的坚挺,至于之后因为口碑而带来的长线疲软则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到那时候钱早就赚回本了。”
祝致远笑起来:“我以为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了。”
祝怀南丢给他一个不屑的表情,说:“你和爸爸不是教过我吗,这是生意。”
祝怀南给朱月批了三千万的投资,但用艾博的名义来搪塞世人。
艾博自然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就带着满肚子的谄媚跑来和祝怀南道谢,感谢他终于读懂了紫冰凝飞舞的惊世才情,又十分讲义气地看在他的面子上亲赏了这么大的一笔投资。
祝怀南都不忍心把残忍的现实拆穿在他的面前。
他告诉艾博:“作为回报,你也要答应帮我一个忙。梁向晚现在接不到什么好戏,她那个狗屁经纪公司又只会榨取她的剩余价值。你手上的资源多,又认识不少圈子里的人,如果有机会帮忙说上几句话,安排她去锻炼锻炼也好。”
艾博满口答应下来,又问:“你不是资源比我还多,怎么不去帮帮她?”
祝怀南皱着眉头,说:“我不方便出面,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秘密的。梁向晚的声誉是她最大的软肋,我不想因为要帮忙而害她被人揪住小辫子,诬赖她又找了一个新的干爹。而且……她还不知道我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我在守恒有股份。”
可祝怀南怎么也没想到,艾博的那一个提携会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让梁向晚在朱月的大烂片里做了个流落风尘的小女配。
剧本已经是臭不可闻,偏偏梁向晚的人设又是如此之差,一个彻头彻尾为了剧情需要而创造出来的大摆设,电影的前九十九分钟里都在卖弄风骚,直到最后一分钟才迎来血浆乱喷后的零星一点存在感。
可是梁向晚铁了心地决定参与,甚至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有戏拍,拍好戏,戏能走到哪一步是红是黑我都不想管。”
多单纯多可爱多……蠢啊。
他还能记起她当年别别扭扭找他给她分析《李雷与韩梅梅》时的样子,那双眼中恨不得一夜爆红再走上人生巅峰的样子,市侩到让他都恶心。可现在她沉下心来,真正决定要做好一件事了,得到的回报居然就是这样一个片子。
他觉得自己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浮现了,他明明可以掌控一切,却偏偏不能给他喜欢的人以最好的未来。
祝怀南找到金绝,以绝交做威胁,请他出山化腐朽为神奇。一直不为朱月那高薪所动的鬼才金导,最终还是败在死缠烂打的祝怀南手下,不得不冒着被雷焦的风险执导。
金绝不止一次地说:“你这是要将我的一生清誉毁净啊!”
祝怀南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怕什么啊,这年头拼得就是谁节操低。”
金绝一皱眉:“哎,你不要调戏老人家。”
祝怀南又借着开机,和紫冰凝飞舞交谈了几次,力劝她修改剧本,并婉转地表达出要将梁向晚的戏份增加,更想了无数个点子让这个人物来得更加饱满立体。
拿到新剧本那天,梁向晚拍戏顺利,他派人请刺绣大师给她亲手缝制的舞服华美大气,配合她美不胜收的舞步和灵动自然的表演,博得满堂的喝彩。
祝怀南就在舞台正前方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害怕她因紧张而出错,所以一直提心吊胆地立在寒风里不肯坐下,心里想着也许他这么等着候着,她会因为见到他的脸而不再怯场。
她比他想象中表演得还要好,以至于一向严苛刁钻到需要每一细节都完美的金绝,居然第一次让人一条就过。
梁向晚开始信心满满,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拍摄之中。时常在候场的时候都在翻剧本,她亲自拿着彩色蜡笔,将句子条分缕析,甚至连说话时的重音轻音都标注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