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阿嚏。”
赵枣儿揉揉鼻子,刚刚似乎有人在骂她。
回过神,赵枣儿想着庄祁的话。
——天师,即合乎天然之道的老师。
天师原是道家始祖——轩辕黄帝对老师岐伯的尊称,在古代小说中,天师通常有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本事,但到了近现代,天师于众人眼里多是“道”的一个象征,说到天师,许多人心中自然会有“张道陵”、“龙虎山”等词出现,亦或者是电影里拿着拂尘和黄符纸的老头形象。
赵枣儿怎么也不能把庄祁与那样一个老头画上等号。
天诞万物,由万物衍生出各种职业,为生者服务的三百六十行,为死者服务的三十六行,除却生死,又有人妖鬼、神仙魔,由此又有从事者若干。赵枣儿的爷爷赵大匡便是专门应对邪煞的“驱邪师”,但不论是驱邪师还是除妖师,风水先生或者算命先生,都没有“天师”这个行当有名气。
“不像?”赵枣儿怔愣的表情让庄祁发笑。
“嗯。”赵枣儿顿了下,“你像老师。”
——那种穿着长袍的教书先生,立在讲台上,一手捧着一卷书,一手夹着一根粉笔,讲台上放着一壶清茶,袅袅腾升的水雾晕开了时光的墨痕,谈吐间把半个天下娓娓道来。
庄祁又笑了,眼睛微微弯成一道弧,他拿过医用胶布做最后的固定工作:“我也在F大教书,古代的东方哲学,你若有兴趣可以来旁听。”
赵枣儿脸一红,胡乱应下。
庄祁问她:“你怎会在这里?”
“清醒的时候就在天台上了。”赵枣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唯一的可能,便与林山奈有关。她把自己的梦说与庄祁听,看着庄祁的面色慢慢变得凝重。
庄祁看了眼赵枣儿肩头飘摇的三盏灯,“你学过术法么?”
“没有。”赵枣儿这回说了实话,“我六岁便离开了塔家县,而且我也确实看不见那些——鬼之类的,直到四天前,就在这家医院里,我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了。”
“赵老先生可曾给过你护身符之类的?”
“有的。”赵枣儿扯出脖子上的空绳子,“爷爷给了我一颗‘守命珠’,但前几天珠子丢了。”
“丢了?”
“运气不好,遇到抢劫了。”赵枣儿不说姚甜的事,避重就轻道:“当时晕倒了,好像是磕了脑子,医生说我脑震荡来着,是被过路人送到医院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珠子没有了。”
赵枣儿的眉心慢慢拧紧,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的手机和挎包都没有丢,劫犯为何只拿走了她的珠子?
庄祁却是知道守命珠并非劫犯拿走的,极有可能是被姚甜吞噬了。
赵枣儿还不知道送她去医院的“好心的过路人”就是庄祁,还在感慨好人一生平安。
庄祁也不解释,只是提醒她道:“既没有了那颗珠子,你万事小心些。”替她穿上拖鞋,庄祁又叮嘱她:“一会儿跟紧我。”
“嗯嗯。”
赵枣儿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
搭着庄祁的手站起来,赵枣儿勉力跟着往前走,尽管心里有一团团疑惑,此时便也只挑重点的问:“我为什么能看见鬼?”
庄祁配合着赵枣儿放慢了脚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与她道:“一般而言,常人视鬼的可能性有两种,眼睛与常人不同,这是天生异能,生来便得吃这碗饭——比如我。”
赵枣儿闻言忍不住去看庄祁的眼睛。庄祁五官深邃,眉压眼头、眼尾上挑,这是典型的桃花眼,明显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并未让这双眉眼变得妖媚,眼镜的修饰,让庄祁的眉眼少了锐利的精致,多了分书卷的柔和。
赵枣儿不觉入了神,觉察到有些失礼后又匆匆收回视线,庄祁却不在意,“另一种则是命格过轻的人,这类人是体质特殊,亲鬼,也命薄。”
——比如你。庄祁隐去了最后的三个字,他看着身边的赵枣儿,垂着头,情绪低落,她肩头的三盏灯总是无风自动,飘飘摇摇,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赵枣儿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守命珠,毫不意外,只摸到一根空荡荡的绳子。
脖子上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赵枣儿想起林山奈的话:“‘死人也可以活’,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刚刚在天台上,在你来之前,林山奈问我的。”赵枣儿记忆力极好,即使方才处在那样一个处境之中,此刻她稍加思索,便能把林山奈的话复述出来:“‘有人告诉我,死人也能活。你知道吗?’”
“死而复生,历来不过那几种说法:借尸还魂、夺舍,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禁术。你命轻,魂魄易散,她八成是想要夺舍。”
“‘夺舍’?就是挤走我的灵魂,占有我的身体,是吗?”
“嗯。”庄祁点头肯定,却有些在意,林山奈口中的那个“有人”是谁。
近来两个月,F市的怨鬼、邪煞的数量骤增,围绕在F市周围时不时有奇异的波动,就像庄祁与吴浩霆说的那样,不少行走此道的高手为调查而来,却离奇失踪,使得隐却在大学里教书的庄祁,不得不接受庄家的指令,追查这些不寻常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