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一人立在亭边横吹玉笛,一人坐在桌前垂眸抚琴,笛声悠扬,如泣如诉,琴声亢长,深沉质朴,初时绵长回荡,万籁俱静,惟泉水淙淙,尔后,随流水渐深,水流渐急,流淌山涧,击打石面,引空谷回音,那一笛一琴配合恰到好处,丝竹悠悠,令人忘忧!
听那琴声渐渐高亢激昂,小侯爷口中叹道:“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今你二人合奏,亦然令人心旷神怡,水入峭壁,湍流而下,让人心潮澎湃,难以平复,白炎便来舞枪助兴,凑了这个好兴致。”说完一跃,从亭边的兵器架中拍出一竿长枪,抓入手中,飞身而去。
无瑕口中轻笑道:“如此,无瑕便以古琴奏那琵琶曲十面埋伏,来为你这个好兴致合此一曲。”说完手中一顿,再起之时,已全无那古朴之音,手中急抹,勾托,按,滑,颤,竟是要用那古琴,奏出那琵琶之音,体现出那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见他手中十指如有神助,让人听了浑身热血沸腾,当下莫寒将手中长笛一挥,插入腰间,身子一晃,从那兵器架上同样拍出一竿长枪,身如蛟龙,直追小侯爷而去。
听得那乐声激昂,莫寒手下无数将士停下手中操练,渐渐围了过来,但见亭中一人白衣习习,眉目如画,唇若桃花,明艳不可方物,青丝纷扬风中,十指纤长灵动,那乐声,居然出自于一方古琴,顿时让人大为惊讶。
再看那竹林旁,两道身影若蛟龙翻舞,手中银枪灿若梨花,提、掳、拦、拿、缠、翻、圈、环,丝毫不差,间隙处,两人相视一笑,随着那乐声,时而刚猛暴烈,时而涓涓缠绵,顿时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青山翠竹间,那两杆长枪耍得淋漓尽致,两道颀长身影衣袂飘飘,姿态超凡脱俗,令人眼界大开。
一曲奏毕,两人飞身而回,落入亭中,手中长枪抛出,径直插入兵器架中,莫寒笑道:“痛快,竟遇到如此两人,有此知音,我莫寒不枉此生。”
小侯爷返身拿起桌上花雕,满满倒上两碗,道:“的确痛快,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莫大哥,干了此酒。”
莫寒接过酒碗,却又道:“似乎还少了一碗。”
小侯爷回头去看无瑕:“无瑕刚刚大病一场,恐今日不能陪莫大哥喝了。”
无瑕却微微一笑,道:“今天却无论如何,也要陪莫大哥喝了此酒。”当下返身自己倒上一碗,举至面前,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莫大哥,无瑕敬你!”说完竟一饮而尽。
莫寒笑道:“没想到,无瑕竟也是如此豪爽的性子,倒是莫寒看走了眼了。”当下一仰头,碗底见空。小侯爷见无瑕那般喝酒,吓了一跳,将手中之酒喝下,便去看无瑕的脸色,不禁口中埋怨:“还在吃药呢,怎么像个孩子般。”话音刚落,却见无瑕脸上红晕顿起,竟是见酒便醉之态。
莫寒一见那样,不禁展眉而笑:“居然是不能喝的!性子如此奇怪,看似冷冷,却又如火般炙热,此无瑕,竟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白炎,你却从何处找到这样一个人儿,真真天下无双。”
无瑕却眉头一挑道:“谁说醉了,不过是喝了就红脸的毛病,自小便是如此。”说完拿了双手去沾那绯红脸颊,十指如葱,纤长白皙,眸中含着微微醉意,水嫩的双唇被那酒色渲染呈现嫣红一片,眼角撩起的万种风情,让身旁将士目瞪口呆,饶是莫寒,也不禁口中喏喏,道:“了不得,让何叔准备房间让他歇着去,此种风情,还是藏着好。”
小侯爷早有那心,将无瑕身子一扶,急急道:“何叔,麻烦你。”
何仲在前面带路,小侯爷见无瑕脚步虚浮,身子一躬,将那人儿拦腰抱起,无奈道:“却是不能喝酒的,偏逞了这能,竟也使这小性子。”
怀中那人儿却扬起水润双眸,吃吃笑道:“无瑕这小性子,就对你孟白炎使了,怎样。”那神情居然妩媚无比,抬眸而笑,眼神潋滟,令人心猿意马,难以自己。
该死!
小侯爷将那人儿放入榻中,却见他喝醉之后神色妖娆,勾人魂魄,竟与平日冷冷之色大相径庭,整个身子散发着无限的魅惑力!双手一紧,才发觉自己手心竟已被汗水浸透!无瑕却突然隐去了那娇嗔之色,双眸一闭,道:“那晚,无瑕只当已再无生还可能,口中唤着你的名字,想着你我那短暂的相逢,想着我若就此沉入水底,今生再也不能见你一面,心头疼痛,难以忍受。”
小侯爷俯下身子,拭去那眼角隐隐泪珠,一头黑亮长发顺着背脊落下,覆在那片素洁之上,口中低语:“不会了,白炎再也不会离开无瑕,就这么陪着你,一直到老,一直到那青丝变成白发,死了,咱们就葬在一处,冰冷的地底,也不分离。”
身下那人儿纤长十指伸出,将那张痴痴凝望的脸捧住,将那人拉向自己。
小侯爷身子顺着那抚在颊边的双手俯下,俯下,那唇轻轻覆盖,带着疼惜,带着缱绻,唇齿相依,辗转缠绵,鼻尖轻触,气息交融,那吻,让人心底泛起疼痛,让人想将那人儿融入自己的血肉中去,至死不分!!!
眉角含笑,无瑕带着醉意,在那个怀中沉沉睡去。
莫寒坐在桌旁,静静望着那竹林,小侯爷走到身边,拿起酒坛,满满倒上:“莫大哥有心事。”
“无瑕睡下了?”莫寒伸手拿起一碗,一饮而尽:“在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