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薛红杏,年纪不大,十四岁,比姜彤现在身体的年龄还小一岁。姜彤穿过来后,见过她一两次,不熟,但对方似乎是个外向性格。贺云珍嫁过来之后,自视和别人不同,不爱和这些小门贫户的人打交道,很少出门。薛红杏不知怎么就爱往卢家来,贺云珍见她也不热络,淡淡的,表面功夫也不装,但是薛红杏像没不知道一样,照旧每次嘴里亲亲热热喊着珍姐姐。姜彤真觉挺好笑。这不,这人现在又拉着姜彤,语气亲昵地说话。看上去来真像两人感情很好似的。“珍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晚上再接着睡呢。我等你好久了。”薛红杏叽叽喳喳,麻雀似的说着话。她其实也没来几分钟。姜彤是真有些困,即使睡了一个时辰,身体还是又软又乏,没精神。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十分武断地觉得可能和这坨肉有关。“哦,是吗,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姜彤懒懒说道。“家里坐着没劲,左右不过两步路又不远,就过来找珍姐姐说说话。”姜彤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又放下。眉梢微微挑起,笑了。也没戳穿对方蹩脚的借口。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薛红枝内心微微撇嘴,恶心贺云珍小姐做派,面上却若无其事讨好奉承她。贺云珍也不多说,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两句。这一片人家,家庭条件都说不得有多好,谁家不从到忙到晚,小老百姓市井里某生活就是如此。薛大娘却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偏心,女儿懒惰不干活,偶尔不痛不痒训一句,没一点作用不说倒越发把薛红杏纵得没了边。薛红杏平时就跟她娘一起学着绣绣花,家里轻事重事,都是薛家两个儿媳妇一把抓,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里早就有了怨言。又说了些别的,薛红杏似不经意间提起来:“我听婶子跟我娘说,景程大哥就要回来了,你这是要给他做衣衫吧。我哪里也在有些新式样,珍姐姐要不要看看?”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放轻了声音。外间炕上确实推着好些布料,竹篾簸箕里放些针线剪刀并一些小工具搁在小炕桌上,喜儿就在那里量尺比划。这些布料花色,一看就能知道是女子衣服式样,原就是先准备做好她婆婆的,红杏定是瞧见陈桂香上门借花样子了。姜彤就蹙了蹙眉,这些话一个大姑娘是不太好问出口的。别怪她多想,这人是不懂还是真的存了别的心思?姜彤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薛红杏。那姑娘视线一直落在布料衣服上面。“这是给我婆婆做的衣服。”片刻后,姜彤说了这么一句,旁的就一概不提。薛红杏抿着嘴笑:“珍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肯定不跟我似的日日都要动针线活,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小物件我也能做。”姜彤眉梢轻挑,语气平淡,“很不必,我身边还有喜儿,虽然比不得妹妹的手艺,倒也能见得人。”“是吗,珍姐姐太客气了。”薛红杏脸上略略闪过一丝尴尬。又坐了会儿,薛红杏推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喜儿这才抬起头,鼓着脸对姜彤道:“她这也太唐突了些!”姜彤若有所思。几天后,陈桂香的外衫就做好了,姜彤给她送过去,对方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放进大木箱子里,说等来日见客的时候再穿。前头小摊现在大多时候是阿贵在守着,陈桂香每天晚上煮好卤料,把东西全部卤好,薛红杏这几日几乎不出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不知道鼓捣什么,神神秘秘的。薛家二嫂把饭坐好后端上了桌,薛大娘往那边瞅了瞅,起身喊朝那个方向叫道:“杏儿你干啥呢,一整天也不见个人影,尽知道躲懒,饭都做好了,还要人端到你嘴边喂你不成!”薛大嫂背着婆娘撇了撇嘴,婆婆惯会做些表面功夫,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话有什么用?转头私底下又塞零花钱了。薛红杏听见他娘的叫骂声,烦不不行,不耐烦这破屋子,说句话全家人都会听见,暗道自己命不好,生在这种穷人家里,贺云珍有哪点比自己强?不过就是投生了个好家庭,有个好爹而已!时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给谁看。薛红杏心里怄得要死,越发讨厌她。想起几次去卢家,贺云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锦缎衣裳,发间带着玉簪子。真个心里都酸出了水。将手里的东西往枕头下一藏,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房门。中午薛家大爷不在,两个儿子也要上工所以没回,家中只薛大娘和薛红杏并两个儿媳妇一起吃饭。几个人就等着薛红杏了,薛大娘说了女儿几句,薛红杏脸色一直沉着,不高兴的样子。薛大娘给她夹了一块筷子菜,一边道:“怎么了这是,哪个又给你不痛快了?吃饭也拉着个脸不像话!”“没怎么,天气热我在屋里几歇歇不成啊。”薛红杏口气有些冲,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面拿着筷子戳着碗底。薛家两个媳妇私下对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吃饭。“你咋那么好命呢,大白天的还休息,一家人不用活啦,我前些天刚教给你的刺绣你会来吗?这个月要给刘送的货还差好些,你了上心着点吧!仔细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薛大娘每个月固定往刘掌柜那里送一次货,现在薛红杏能包揽一半,卖了得来的钱薛大娘也不要,让女儿自己存着。她说的零用钱指的就是这个。薛家没有分家,两个儿子上工挣的钱每个月都会一分不落交给薛大娘存着,所以两个儿媳妇手头便没什么私房钱,两人对于婆婆如此偏心小姑早已心有不满,不过薛大娘管家厉害,对着儿媳妇可不比对着女儿一样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