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也很疑惑,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刘家的人就不知道吗?!如果没有刘家几个长辈们的同意,刘家能接纳下这么几十号人吗?!
文娘也看出了二姐的不解,于是继续回忆着那段峥嵘岁月,她目光温柔中却透着一股沉稳:“刘二哥救了邱大哥他们过后,邱大哥很是感念刘二哥的恩德,于是还结为了异姓兄弟。可是邱大哥他们与刘二哥不同,刘二哥顶多算是个逃兵,罪不至死,而他们却是忠王的眼中钉,忠王手上的血腥不少,以为他们和其他的人一样都死在战场上了,却不知道还有他们这几十条漏网之鱼,要是一旦知道了……这么几十号人,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对外大家只当他们都死了,他们只能在江湖上飘零。邱大哥为人仗义豪爽,又不会做生意那些鬼蜮伎俩,常在阴沟里翻船,做生意十有八九都是在赔,邱大哥他们被逼无奈,辗转着做起了江湖上的黑。道生意,于是就有了‘洪元帮’。”
二姐点点头,原来还真是群混江湖的呀,这故事可比水浒里更有几分意思,人家是由匪到兵,他们可好,是由兵到匪。
“后来,实在没了办法,邱大哥他们只能前来投靠刘二哥,原本刘老爷是不同意的,人之常情,那些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世态炎凉,也很理解,不过所幸,周老夫人愿意让弟兄们进驻永福庄,”文娘提起周老夫人,脸上就是一片郑重和敬意,二姐这才反应过来,周老夫人就是梅姑奶奶,嫁给了周家,按照大户人家的习惯,就得叫她周老夫人,“也多亏周老夫人慷慨仗义,不然弟兄们还不知道该前往何处,在江湖上飘了那些年,大伙儿都累了,都想安定下来好好儿过日子了……”
“那文娘你呢……”二姐禁不住好奇。洪元帮的爷们儿们都是以前太子的亲兵,可文娘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恐怕不会是当兵的吧,而且那时候她才多大?!所以压根儿就没这个可能!
“我和邱大哥他们一样,都是应该死而没有死的人……”文娘叹息着,脸上浮现了悲悯和慈和,“我本姓张,是御前将军张素的女儿,我父亲是嘉陵太子的死忠,他宁死不屈,宁愿自刎也不肯投诚于忠王……”文娘深深吐了一口气,“那时我才九岁……家破人亡,人走茶凉,我只能孤身一人流浪江湖,直到后来我被邱大哥所救,于是……我就跟了邱大哥……”
二姐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文娘气质出众,又没有寻常闺秀的傲慢自大,原来是将门之女,有家学渊源的啊!
“呵……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姐姐,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在刘二哥心里的地位有多重了吧?!这些旧事,也是刘二哥托我告诉你的。”文娘真诚地凝视着二姐,嘴边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重?!怎么不重呢?!
二姐只觉得身上的压力沉重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刘老抠现在是不是应该得意,又多了一个人来分担他的秘辛了?!一个人守住秘密是痛苦而孤独的,刘老抠现在得瑟了吧?!又拖了一个人下水!
自己原本就不是个千伶百俐的人,嘴又笨,又容易被人套话,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牢牢守住秘密,难道刘老抠就这么信任她,确定她不会泄露出去?!
其实别说二姐了,就连刘老抠心里也是悬悬的呢!
刘老抠此时坐在四安堂的主位上,摇着一把朱红色雕花的樟木椅子,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邱大肚子啊邱大肚子,有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就够你得瑟的了,你这庄子外头虽然跟我家那狗窝有得一拼,可是这四安堂布置得简直跟大户人家一样……啧啧啧……邱老大,你可真是好享受啊!”
四安堂是永福庄上最为隐蔽的地方,以前还是个茅草堆的牛棚,可是自从邱罗汉一行人的进驻,它也渐渐被人开发出来。这么好的地方,坐北朝南,有山有水的,居然用来搭牛棚,邱罗汉觉得这真是不可理喻!
于是邱罗汉领着一帮子兄弟浩浩荡荡地前来日夜赶工,终于把它修成了一间仿佛忠义堂一般的议事厅,原本大伙儿也是打算随着水浒叫“忠义堂”的,可是这时候偏偏帮主夫人发话了。
张文娘觉得,弟兄们如今既不是要造反又不是要起义,“替天行道”什么的早就算不上了,他们只求安定悠闲,不求别的了。因着这份缘故,这议事厅就叫做了“四安堂”,修缮得也如同书房一般,没有了那股锋利的气势,反而添了一股平和内敛的感觉,却依然不容人小视。
如今坐在四安堂上的,除了贵客兼新东家刘老抠,就是邱罗汉,和洪元帮里头三个颇有资历的老人,他们分别是,黑老三黑菩萨,冷四郎冷谦,潘老五潘仁德,加上邱罗汉,就构成了永福庄的“四安”。
邱罗汉是老大,和刘老抠并排坐在另一个主位上。除了他那偶尔犀利如闪电的眼神之外,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笑容可掬的胖子,十多年的风雨,已经足够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了。
邱罗汉端起一杯茶笑眯眯地说道:“还不都是借了你的光嘛?!现在你又成了庄子的东家,弟兄们可更得仰仗你了!”
“哟呵!邱老大居然也开始喝上茶了!怎么老虎也开始吃素了呢?!”刘老抠往邱罗汉手中看了一眼,是苏州绿。
刘老抠惊讶了,一个糙汉子,突然学着才子佳人什么磨磨唧唧的玩意儿的,放弃了深爱多年的烈酒,转而像个老僧一般喝起了入定茶,这简直就是张飞拿起了绣花针——俺的个娘哎!
“还不就是文儿(儿化音)那个婆婆嘴嘛!哎,兄弟,你说,女人嫁人之前和嫁人之后,怎么就是两个样子啊!以前文儿清清淡淡斯斯文文的,连话也不爱多说一句,如今倒好,整天管我这管我那的,嘴里叭叭叭儿地每个了结,那简直是恨不得时时把那张嘴搁在我身上唠叨!”邱罗汉一脸嫌弃咽苦药一般喝了两口茶,继续拉着刘老抠吐着苦水唠着家常,“你看,我喝个酒她都要辖制着!说什么喝多了酒伤身啊,不合养身之道啊,反正大道理一套儿一套儿的……哎,你说不喝酒的还是爷们儿吗?!那不成娘们儿了?!”
“可是大哥……现在你处处被嫂子辖制着……这……这不是比娘们儿还不如吗?!”黑老三的长相简直就像是个猛张飞,不仅肤色黝黑,脾气耿直,他鼓着一对儿大眼睛威严霸道地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就跟一尊黑菩萨似的——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黑老三说完,就连一旁坐着的潘老五和冷四郎也不禁笑了起来。
邱罗汉端着茶杯的手禁不住抖了一抖……这个该死的黑肥子,干嘛戳破事实真相呢……
刘老抠倒在椅子上嚣张地哈哈大笑:“邱老大,你这夫纲要振哪!”说得好像他自家的夫纲有多振似的……整个老刘家,不也都是阴盛阳衰么?!
邱罗汉端着茶杯,在一边儿闷闷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自个儿媳妇儿,带累着我们几个老兄弟去替他调教那些个不听话的毛小子!自个儿都成了老婆奴了,五十步笑百步的怂玩意儿,还有脸在这儿说嘴呢!也不怕咬着自个儿的舌头!”
刘老抠登时哑口无言。他是真怕咬着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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