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伸过来,托在傅云英胳膊底下,搀扶她站稳。
春衫轻薄,衣衫底下肌肉紧实,硬邦邦的触感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意识到自己想爬上马背,可浑身虚软,试了几次竟都没成功,骏马有些不耐烦,发出烦躁的嘶鸣声。
见她终于回神,乔嘉飞快收回手,垂目道:“得罪了,公子。”
他打横抱起傅云英,将她送到马背上。
她闭一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迷茫之色尽数褪去,接过乔嘉递来的马鞭,环顾一圈。
越是事情紧急的时候,越不能慌张。
她定定神,手中马鞭指一指吴大舅和管事,“把这两个人绑了,送去黄州县。我和乔嘉先走,回东大街探探情况。”
“我和你一起走!”
傅云启大吼了一声,越众而出,扯住骏马缰绳,拦下傅云英。
她垂眸看他一眼,“能骑马么?”
不知道家里是什么光景,她必须尽快赶回去,没有时间拖延。
傅云启咬咬牙,拧着脖子道:“能!”
傅云英沉默不语,他又道:“英姐,我得回去,家里出了事,我得回去!带上我吧,兴许我能帮上忙。”
“上马。”傅云英道。
傅云启忙应一声,早有王府护卫牵了一匹温顺的黑马过来,他忍住恐惧,在护卫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傅云英叮嘱乔嘉:“你和他共乘一骑,带着他骑,他没骑过。”
乔嘉应喏,紧接着上马,挽住缰绳。
三人两骑扬鞭,催促坐骑跑起来。
走陆路其实比水路更快,只是不甚方便。
三人一路无话,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黄州县。
下马的时候,傅云启脸色煞白,也不知是一路疾驰吓的,还是累的。
三人先去布铺换了身装束,将马寄存在客店里,打扮成进城的乡下小伙模样,绕到东大街。
以往冷清的东大街今天很热闹,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巷子里敲锣打鼓,哀乐阵阵。来往的人胳膊上、头上都系了一条白孝布,人人面色哀戚,神情肃穆。时不时有穿粗布孝服的仆人推着手推车从里面出来,车板上堆满纸扎、一捆捆香、蜡烛和纸钱。
妇人的嚎哭声越过院墙传出来,让人不觉恻然。
傅家正在办丧事。
傅云启眼圈通红,脚步踉跄了几下,“四叔真的没了……”
他们走到窄巷门前,眼前一片缟素,过年的时候傅四老爷亲自挂上去的红灯笼都取下了,换成白纱竹丝灯。正门大敞,里头设灵堂,灵前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妇人,几个妇人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边哭边捶地,痛苦万分,旁边的人陪着掉眼泪。
有人拦住傅云英他们,“几位是?”
傅云启擦擦眼泪,低下头。
乔嘉挡住兄妹二人,上前道:“我们曾受过府上四老爷的恩惠,听说傅四老爷走了,来给他上炷香。”
那人叹了口气,“四老爷是个好人呐!”
叹息几句,剪下几条孝布,给乔嘉几人绑在胳膊上。
他们戴好孝布,混进来吊丧的人群里,走进正堂。
灵前哭声震天,几名身穿法衣的道士围着灵柩做法事,又有和尚坐在蒲团上念经敲木鱼,锣鼓齐鸣,听不清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傅云英抬起头,看向灵堂,上面供奉了傅四老爷的牌位。
……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四老爷时,韩氏和她并没有奢望得到什么优待,想着既然傅老大的家人寻过来了,能有个亲人相互扶持总比孤儿寡母孤苦无依要强,若是傅四老爷不喜欢她们,她们就搬出去另住,只要能让傅老大落叶归根,她们没其他要求。
后来傅四老爷找过来了,走进客店,看到母女俩,这个衣着体面的大男人立刻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给韩氏磕了几个响头,泪水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