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会安慰人的傅旭东选择了沉默,收紧环抱住的手臂,大手一遍遍顺着其后背,他相信玉兰是真的尊敬卫棋,潜意识里明明认定卫棋就是她的仇人,却因为人家的恩情自欺欺人,还记得那天找她帮忙时,看得出她眼里是极度不愿,最终为了他这个没多少交情的弟弟,不得不走这一步。
换个角度来说,可能也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卫棋害过她家人,而是无法面对,因为她为卫棋做的实在是太多,甚至还用身体陪过几个老者,付出那么多后再告诉她,其实他才是她不共戴天的人,这的确很残忍。
若不是傅旭东紧紧搂着,玉兰已经瘫软在地,就那么依偎在少年怀中歇斯底里的悲泣,从没这么怨恨过这个世界,从没憎恨过上苍,如今不得不怨,不得不恨,因为它的捉弄,让她已经不知为什么而活了,更不知往后要怎么活。
她居然为了仇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如今市内谁不知道她玉兰是蓝夜的头牌?前几天还上报了,这层身份在,她还能怎么活?
“姐,你若信得过我,以后不管怎样,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饿着你,这也是做弟弟的责任,你说是吗?”傅旭东将人拉开,温柔地笑笑,并轻轻把那些泪液擦干。
玉兰六神无主地任由少年拉着走出监狱,也不知道是怎么坐在咖啡厅的,回过神时,好似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卫棋的棋子,也不再是蓝夜的头牌,命运彻底被改写,那她能是什么呢?想起傅旭东刚才那番话,又破涕而笑:“再不济,你姐我也不是吃白饭的,等哪天走不动时你再来跟我说这番话吧。”
“你有什么打算?”某男端起白瓷杯轻抿香浓咖啡。
女人取下口中的女士香烟,喷出云雾后,又恢复成了那个久经欢场的绝代佳人:“我知道你有本事,将来前途无量,但是我不想当闲人,更不想进什么公司做正当职业,说真的,我早习惯了这种靠卖笑为生的日子,当然,是卖艺不卖身,这样,梁炎不是要接管黑云社吗?他计划着要先承包两家夜总会,光乔叔那帮人辅佐还不够,我负责帮他带小姐。”
“决定了?”
“嗯,你小子可别说看不起我,不偷不抢,靠双手赚钱,我问心无愧,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我觉得这样很开心,至于结婚这些,以前我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所以别来烦我,你和弟妹怎样了?”
傅旭东苦笑:“还那样呗,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莫茜不是个会安分守己的人,我一直觉得自己能改变她,也很了解她,现在忽然发现,是我自作聪明了。”
“嗯?为何这么说?”
“她是个对任何事都持有三分钟热度的人,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有可能喜欢那个,比如她有段日子很喜欢夏威夷,就因为抽奖事件,她就再也不想去那里了。”
“呵呵,但她对你是不一样的,这么久了,心思还在你身上,说明对她来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某男摇摇头:“这几天又不知怎么了,忽然跟我翻脸,不说原因,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在学校见了面也跟陌生人一样,我想可能是这份热度也要消失了吧。”
玉兰摸摸下巴,要不要这么悲观?问:“会不会是她发现咱们的事了?那这个好办,我去跟她解释解释。”
“不是,我了解她,一旦发现某件事做下去会不值得时,她就会立刻收手,兴许是觉得资助我留学需要的钱太多,且反正都要分开了,不如拿着钱去新的学校好好挥洒一番,她向来以玩为主,从不亏待自己,亦或者是不满我出国,可是我不出去多学点知识,以后怎么管理好公司?”
“这么说来,这丫头还挺自私的,阿东,你今天话特别多,怎么?你不是一直说她只是个傻缺吗?犯得着跟一个傻缺置气?”玉兰喷笑,她这个弟弟从来都是以冷静自持,鲜少这么狂躁的。
傅旭东意识到失态,干咳着将头偏开,本来以为脱离黑云社后,真能活在阳光下,同那丫头交往,毕业后结婚,结果老天非得跟他对着干,无缘无故就发火,还说他很烦,明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还说这种话,摆明要老死不相往来。
若那丫头当真是玩腻了,那他就打烂她的屁股,然后捆也捆到神父面前把婚给结了,一条小赤练,还想跑他这里吃了吐,哼。
傍晚,天边霞光万丈,五彩缤纷,公园内,莫茜漫无目的地行走,小手时不时揉搓下本就有些凌乱的青丝,好似正被极度烦恼的事缠绕着,小脑瓜内也是一片乱麻,该死的,究竟要怎么做被拒绝后还会显得有面子?
而且要怎么不说明喜欢他,但又能让他明白她是喜欢他的?而他明白她喜欢他后表示拒绝她还能威风凛凛?不行了,越来越乱了。
直到夜间十点,某女才阔步走进小区,来到门前时,立刻昂首挺胸,并捏捏嗓子,这才敲门。
刚刚洗完澡,正准备回卧室睡觉的傅旭东高扬眉梢,拉开门时,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不像从前直接让人进屋,而是淡然地问:“有事快说,我要睡觉了。”
嘿,这人真是……他知不知道她为了他已经有一个礼拜吃不香睡不好了?好不容易想明白,他却把她堵门外,没良心,腹诽过后,不在意地将人推开,到了沙发前,更是大摇大摆的落座,还不忘将二郎腿跷起,脚丫子不住晃动,活像个讨债鬼:“过来,我有事说。”
傅旭东微微眯眼,边关门边揣测来意,看样子这是要谈判,傻缺虽然玩世不恭,可在他面前却很规矩,从不敢跟二流子一样,这是要……撕破脸了?就说吧,玩腻了,冷笑着过去端坐对面:“说吧。”
“这个事吧,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要没有我,你小子还在街边翻垃圾桶呢,而且就你这脾气,要饭也得活活饿死,所以说,傅旭东,我等于是救了你的命,你说是吧?”莫茜环胸靠后,脚丫子继续晃。
某男闻言后,同样靠后,双腿叠加,左手环胸,右手抵住下颚:“没异议!”
肯认就好,莫茜清清嗓子,继续说:“因为有我,所以你才能保住学霸的名号,如今更是要出国深造,将来的前途也肯定是一帆风顺、不可估量,而且我对你并非只是出钱这么简单,这些年为你洗衣做饭,拖地刷马桶,连内裤都是我在帮你洗,算是对你有恩吧?”
“所以呢?”傅旭东哧哼,该不会是就算此刻终止资助,将来也得给她打工二十年吧?算盘打得可是够响的,不就是想到新学校后能一呼百应吗?真当他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
“古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傅旭东皮笑肉不笑地拿过桌上香烟和打火机,点燃才回应:“嗯。”
某女抿抿唇,小手把玩着发丝,颇为大方地指出明路:“我呢,没什么恩给你报,像你以后到我家公司那事,仔细想想,我不还是吃亏吗?你去后,就算把你放最底层,不出两年,你丫就能到总裁位置上去,我不但资助你这么多年,以后还得给你最优厚的薪资待遇,该你的欠你的?”
“继续!”
“我呢,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更不错吃亏的买卖,如今你是无以为报,只剩一条路了。”
傅旭东耐心殆尽,眼里闪现出阴鸷,拧眉道:“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