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苏锦这头,总算点着了火烧了锅热水,待烧开后舀了些瓷碗中仔细喝了两口暖了暖胃后她方觉得身体好受了些。又舀了些热水舀到边沿豁了口子的瓷盆里,她寻得原主放鸡蛋的地方拿了五个鸡蛋后,便小心翼翼的沿着锅沿滚进锅里,然后就盖上了锅盖,继续往灶上添了把柴火。
接着她就寻了板凳坐下,脱了那双让她几乎目眦欲裂的绣花鞋,然后就将那裹脚布一道一道的解了开来。从五六岁就开始裹脚的原主,待到如今十八岁便是已经裹了十多个年头了,除了大脚拇指以外,其余的脚趾均踩在脚下算是废了。苏锦却不管这些,她坚持要放脚,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女性再要接受这封建糟粕的东西,当真是奇耻大辱!
她一面烧火,一面将双脚放在瓷瓶上方那氤氲的热气上,待滚烫的热水渐渐的不那么烫了,她便狠心将双脚探入热水中,然后伸手试探性的想要将残废的脚趾捋直。过程当然不会那般顺利和美好的,在痛了一身汗成效却甚微后,她决定暂且放弃这项工程,转而开始按摩脚心。因为以前有体寒的毛病,苏锦曾看过一阵的老中医,所以也就学过了一套按摩脚掌心的法子,以此来促进血液循环。
一套按摩功夫下来,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苏锦也出了一身热汗,可汗出过之后,整个人却轻快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套按摩的功夫下来,她觉得自己那先前怎么也掰不直的脚趾头貌似向前伸直了那么一点点,当然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苏锦安慰自己,这绝对不是错觉,一定得坚持下去,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拥有一双正常的漂亮的健康的双脚的。
这会功夫,鸡蛋煮熟的香味沿着锅沿飘了上来,苏锦便踩着裹脚布站了起来,打开锅盖,用瓢将锅里的五个鸡蛋捞了上来。
蛋清滑而嫩,蛋黄绵且香,苏锦本以为自个吃五个是不在话下的,不料才堪堪下去两个鸡蛋,便饱饱的再也塞不下来。
这由不得苏锦不感慨,果然是人和人没得比啊。想起从原主记忆中得知如今的世道不安稳,苏锦不由得又发狠了起来,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和待宰的羊羔又有何异?到时候遇到稍有点坏心思的人,人家连提刀都免了,直接一个指头就按的死死的,杀她就如杀个蝼蚁似的简单。不成,纵然被扔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也活的不痛快,可她还是不想死,毕竟人都说求活的,哪有求死的?
看了看自个这柳枝一般的软胳膊细腿儿,苏锦当真是发了狠了,一定得将自个给养壮实了,她自个的命还是得自个攥着才放心。
死命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半鸡蛋后,苏锦终于放过自己,允许自己去烧的暖和的炕上盖着大棉被躺着歇息。却因着吃撑着了,打了好半晌的嗝后,想想自个悲催的完全看不见方向的未来,又忧郁的捂着脸默默流了好半会泪后,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一连三天苏锦都窝在屋里没出过门。一则是她初来乍到的实在是没那个好心情去探索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二则是近些天来这风刮雪飘天寒的实在是冻得她望而却步,反正这屋里还有半缸的黑面以及小半袋的细白面,看来原主也是极为节省的,是个会过日子的,屋里头还有百十个鸡蛋擦得锃亮的整整齐齐的放着,腊肉也有一些,盐也有一小碗,只是油不多,只剩下层油底,好在前几天那壮汉给她带了些五花肉,倒也能提炼些油来。那储物间里还有几棵大白菜以及一篮子她也叫不上什么名的野菜来,虽是有些干巴了,但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这些食物,省着点,也足够她吃上一个多月了。
这三天她也不是毫无建树,在仔细理清了原主的记忆后,对于她目前的处境她也有了一个更深层更清晰的了解。这是一个叫做大渊的陌生朝代,国祚二百多年了怕是要走到了尽头,近些年来内有盗贼叛兵蜂起,外有鞑子张狂肆虐虎视眈眈,加上几场天灾瘟疫,老百姓活的相当困苦。这东山村似乎是位于北方地带,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小山村除了前些年出现了三五个盗贼外,倒也相对来说和平的很,在苏锦瞧来应该是离边境地带比较远,所以不容易受到战火的侵袭。至于偶尔会出现的盗贼,在苏锦原主记忆中,以前出现的那几伙盗贼似乎都让秦大虎带着村里的后生给击退了,这也是秦大虎在村里威信日重的重要原因。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苏锦将身子养活了十来天后,她发现效果还是有的,最起码如今的饭量是增大了些,虽不显著,可到底是进步了。精神气也好了不少,更令她开心的是,经过这些日子持续性的对脚底进行按摩,她真的发现她那几个原本废掉的脚趾头真的是往前捋直了些,这次她确定不是错觉。可以证明她这一观点的是原先脚趾头青乌的颜色淡了些,这让她无比的确信,她那双残缺的脚真的是有希望可以恢复健康的!
套上原来的那双绣花鞋,果真,如今她的脚已经是套不下去了,这无疑是再次肯定了苏锦的劳动成果。她依托着原主的手艺,想再次给自个缝制了双大一号的鞋子,为了保暖起见她翻找出以往那秦大虎送给原主的兔皮子,仔仔细细的缝制了一个下午。待第二日天一亮,她吃过早饭后,草草拾掇了一番就锁了门仔细装好钥匙,然后回想着原主的记忆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村里赤脚大夫的家里走去。
为了她的脚能好的快些,她打算去买些药草回来。以前她进行按摩时都是配合着一定的草药来的,所以在按摩的时候这些草药的药性就能透过肌肤沿着经脉散发到她的血液中来,如此一来效果才能加倍。因为这个方子她用得好,所以经常去大药房抓药的她倒也能将这些味草药记得明白,其中倒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珍贵的药草,所以她觉得这个小山村里的大夫手里应该也会有的这些个药材才是。
只是不知道这些药草的价钱怎样。因为天寒地冻的,她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尤其是这快到她腿弯的积雪让她走的十分的艰难。为了保险起见她多呆了些银两,足足带了十两银子,要知道她翻找原主的家产,总共也不过四十多两多点。当然这些银两想来也是近些年来原主从秦大虎这个男人手中得来的,对此苏锦表示,她在用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这些银两的来处。
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姓赵,人称老赵头,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药房,不过是在自个家里的小院一侧随意开辟了间小屋子,屋子中央就摆了个简陋的药柜,药柜前简单的摆放了两把破旧长椅,就组成了一个简陋的药房。
苏锦全身上下裹得就跟个蚕蛹似的敲响了老赵头家的门,老赵头开了门,见了裹了跟个粽子似的人吓了一跳,反射性的要拉死门,苏锦眼疾手快的扯掉脸上的棉布条那老赵头才眯眼认了出来,这不是村里西南头的那厢苏娘子吗?
老赵头的老伴倒也是个热情的,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那足矣令人唾骂的身份,闻讯出来后便拉过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屋,一个劲的询问她可是生病了。
对于这样的热情苏锦觉得有些不适,跟老赵头说过药方后便问他有没有这些药,得知她寻得这几份药他这里都有时,便寻他买了足足二十份。老赵头神情一滞后便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她要这些药有什么用途,就一一给她包好。
这些药花了苏锦足足三两银子。在平常百姓家里这可算是奢侈了,可苏锦却并不在乎,或许是因着她对她那双残废的脚实在怨念太大,或许是因着刚穿来的她对银钱实在是没有什么概念。
因着二十份的药材实在太多,她有些提不动,老赵头的老伴就给她拿来了个背篓,让她可以背着带走。
苏锦走后,老赵头的老伴就捅捅老赵头:“刚你怎么也不问问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这药方子,要这药方子又有啥用呢?要是将人吃坏了那可不作孽了?”
老赵头的眉头始终紧拧着:“你一个老婆子多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吃饱穿好多活几年才是正经。”
他老伴又捅了他一把:“死老头子,你今个要不跟我说实话,你就休想安宁了。”
老赵头最终烦了,道:“她一个行为不检的妇道人家,要些活血化瘀的药,你说她要用来做什么?”
他老伴大吃一惊:“这么说来,那她岂不是……”
老赵头喝声:“这是人家的事,你可不许碎嘴。再说了老秦家的喜事将近,这事整出来若是闹到老秦家的亲家那里,要是影响到两家的喜事,老秦家能挖了咱家祖坟的心都有。所以说,你别多事。”
听了这话,他老伴唏嘘了一番后,道:“这事轻重我省得的,只是可惜了……唉,终究是世道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