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心中一凛,已挡在了赵祯的身侧。这火来得突然,说不定是敌人鱼目混珠,他不得不防。赵祯见李用和前来,问道:“李散直,钱惟济呢?”李用和道:“圣上,臣才要休息,知道火起,匆匆赶来,也没有见到钱惟济在哪里。”赵祯冷哼道:“眼下宫中失火,钱惟济身为宫使,不可推责。”李用和忙道:“圣上,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宫中火起,我看难以控制,圣上当要先出了这里再做打算,不然火烧过来了,只怕会有危险。”他上前两步说道:“臣护送圣上先走。”王珪下意识地拦在李用和身边,说道:“李散直,这护送圣上的职责,交给我们就好。”狄青微愕,见王珪对李用和好像也有怀疑之意。李用和一怔,说道:“那还不走?”王珪问道:“往哪里走?”李用和道:“先到帝陵再说,那里有数十禁军护卫。加上我们这里的人手,可保圣上周全。”王珪转身对赵祯施礼道:“圣上,请先移驾。”赵祯点点头,在王珪、狄青的护送下出了房间。这时候众侍卫已聚集二十来人,赵祯见状,心下稍安,说道:“我们去先帝的陵寝吧。”赵祯一直向往着太祖的兵戈险行,但这次以身犯险,已有后悔之意。王珪道:“先帝的陵寝不能去!”李用和一怔,急问,“为什么?”王珪冷冷道:“因为我怀疑,有人要对圣上不利!”李用和皱了下眉头,“你说哪个?”王珪沉声道:“今日午后,我曾看到有一人和钱惟济窃窃私语,似乎商量着什么。如今孝义宫起火,钱惟济却迟迟未到。钱惟济之子得罪圣上,虽圣上既往不咎,但不见得钱惟济不会暗怀鬼胎,勾结外人。这火势如此凶猛,杜放等人还没有回转,想必已遭遇不测!我想定是有人放火混淆视线,伺机要对圣上不利。而这孝义宫中,一定已混入了刺客!”狄青这才知道王珪亦是谨慎,稍舒了口气。王珪一挥手,众侍卫明白他的意思,将李用和团团围住。赵祯瞠目结舌,一时无语。李用和见众人围过来,却不慌张,冷问道:“那个和钱惟济窃窃私语的人当然就是我了?”王珪道:“不错!不知你可敢将与钱惟济谈话的内容,当着大伙的面说说?”这时候大火更熊,孝义宫的所有宫人、宫女都跑了出来救火,有一人急匆匆赶到,见到众侍卫和赵祯,喜道:“圣上……”王珪喝道:“站在外围,不得近前,否则格杀勿论!”那人一怔,忙道:“卑职乃孝义宫副使庄别,宫中起火,卑职四处找不到钱大人,特地赶来护驾。”王珪吩咐道:“庄副使,你带宫中众人尽量控制火势,若有陌生人出没,要及时禀告。至于卫护圣上的职责,自然有我等担当。”庄别见王珪杀气腾腾,不敢有违,忙去率人救火。赵祯一旁见到,心中惴惴,阎文应已喝道:“王珪,你好大的胆子,圣上在此,你竟敢擅做主张?”王珪一怔,转身单膝跪倒道:“圣上,臣得圣上赏识,到殿前之位,只想护卫圣上的安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圣上信我。”他目光灼灼,满是恳切,赵祯见了,望向狄青道:“狄青,你觉得呢?”狄青出列道:“臣和王珪一样的念头。眼下宫中失火是小,卫护圣上的安全是大。王珪所言极有道理,臣也觉得李用和大有可疑。”见赵祯满是诧异,狄青又说了有人私过李用和关卡、接近孝义宫一事,本待将山岗见到李顺容的事情也抖搂出来,可转念一想,还是压制住这个念头。狄青说完后,又道:“圣上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张玉。”张玉出列道:“启禀圣上,狄青所言属实。”烈火映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用和身上,满是怀疑戒备。赵祯面沉似水道:“李用和,你能否给朕一个解释?”李用和屈膝跪倒,焦急道:“圣上,臣对你一片忠心,你难道竟不信我?”王珪冷冷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你莫要混淆视听。钱惟济现在何处,你今日又与钱惟济说了什么?”李用和扭头望向王珪,喝道:“王珪!圣上待你不薄,如今危机关头,你不思保全圣上的安危,却只想内讧,实在让我失望!”王珪道:“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要卫护圣上,当求上下一心,若中间有了叛徒,何来保全之说?圣上,此人若是不说出真相,臣请圣上下旨,将他拿下!”赵祯皱眉道:“用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真的问心无愧,何不对朕说明一切?”李用和望着赵祯,惨然道:“圣上,臣不能说,更不想骗你,但臣绝不会对你不利。圣上,臣这些年待你如何?”赵祯犹豫起来,他眼下最信任的几人就是阎文应、李用和、狄青等人。王珪虽得他提拔重用,但这种关头,要信王珪擒住李用和,在他心中和自毁长城无异。沉吟良久才道:“用和,我信你!”王珪一惊,急道:“圣上……”赵祯摇摇头道:“王珪,你与李用和、阎文应、狄青还有在场的所有禁军,都是朕最信任之人。这种时候,朕只希望你们能同舟共济,应付局面。”走过去拉起李用和,赵祯又拉住王珪的手,让彼此互握,缓缓道:“以往的一切,让它过去吧。王珪,你说如何?”王珪不能有违,只好道:“臣遵旨。”陡然间一声惨叫传来,众人惊悚,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远处奔来一人,鲜血从额头流淌而出,看服饰竟是方才王珪派去的侍卫。那人踉踉跄跄到了众人前面,坚持不住,摔倒在地上,伸手扭头向后指去,嗄声道:“他们三个都死了……我……有敌人。”王珪跃过去,急问,“敌人是谁?”话音未落,狄青突然叫道:“小心!”王珪心中一凛,倏然而退。只见一道刀光有如匹练,堪堪从王珪身前划过,割破他胸前的衣襟。若非他及时退却,只怕就要被这刀开膛剖心!出刀之人却是那满面鲜血的侍卫!众人错愕,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珪却已明白,这人不是侍卫,而是刺客。刺客浑水摸鱼,穿了侍卫的衣饰,用鲜血模糊了脸,故做声音嘶哑,就是要混淆视线,趁机偷袭。这么说……方才派出的侍卫已死?王珪想到这里,虽惊不惧,后撤之时已拔出长剑,一剑反斩了过去。当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偷袭那人及时回刀,挡了王珪一剑。二人刀剑相交,都是暗自凛然。王珪惊骇这人刀蕴巨力,收发自如。偷袭那人却是暗自叫苦,心道赵祯的贴身侍卫,果然武功高强。闪念中,偷袭之人借势一滚,已绕过王珪,直扑赵祯。狄青、李用和二人毫不犹豫,已一左一右的拦在了赵祯身前。王珪大喝声中,长剑脱手,已向那人背心掷去。长剑如虹,眼看就要化做一道电闪击入那人的背心,不想那人一扑却是虚招,脚尖一点,斜穿了出去。王珪的长剑算错了去势,擦着那人的衣襟钉在地上,嗡的一声,剑身颤颤巍巍,动人心魄。那刺客冲出了众侍卫的包围,没入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长笑,“狗皇帝,这次杀不了你,只怕你过不了今晚!”赵祯面色如土,张玉才待追赶,王珪道:“穷寇莫追!”他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刺客逃走的方向,心中暗想,刺客多半知道圣上身边护卫重重,这次只想先杀了自己,剪除圣上的膀臂,然后再对圣上下手,可他没想到精心的算计竟被狄青看穿,自己又能够抵挡住他的杀招。刺客一击不中,当下离去,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眼下当以保护皇帝为主,不能让他们调虎离山。张玉止步,恨恨道:“难道就让他这么轻易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