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扶他出酒楼,下属们送他上马车,刚要走,他透过马车车窗,看到酒楼附近的路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顾仪态,趴在窗子上,隔街喊了一声:“棠欢!”
正准备离开的棠欢听到背后冷不丁地传来这声呼喊,心事重重的她着实吓了一跳,知道顾清桓看到自己了,她也走不了了,想了下就转身向他的马车走去。
走到近前就闻到浓烈的酒气,看着顾清桓一脸醉态,她把冲动想说出来的话都咽回去了,只低头行礼:“见过顾大人,大人唤奴婢何事?”
顾清桓呼了口酒气,有些昏眩,问她:“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你家姑爷的?”问着,不禁冷笑一下:“他早回去了。”
其实,棠欢是来找他的,她专门去顾清桓的尚书府跟人打听过,他今晚会到这个酒楼来,所以过来这里,等他出来,想跟他说这几日江弦歌好像出事了,她也是犹豫了很久,只是实在不知该和谁商量了,才下定决心找顾清桓。
她来了之后得知杨容安也在,于是她不能直接去找顾清桓,只能在外面等着,等杨容安走了,顾清桓出来了,却见他醉得路都不能走了,只好作罢,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自己。
她装样掩饰,“嗯,小姐让奴婢来催姑爷早点回去的,奴婢竟疏忽了,既然姑爷都已经回去了,那我就回府了,顾大人,奴婢……”
“棠欢……“他突然叫了她声,似有所言,不过还是没开口问起。
棠欢愣了一下,心虚地看着他,见他不准备再问了,就接着道:“奴婢告辞。”
顾清桓对她笑了下笑,“嗯,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棠欢点点头,向原来走的方向快步走去,顾清桓仍在原地,撑在车窗上发呆。
贴身随从上前来,问他是否启程回府,他从前方昏暗的路口处收回目光,吩咐道:“派个人跟着刚才那个姑娘,不要惊扰送她平安回去就好。还有,明天你安排一个可靠的眼线给我盯着杨侍郎府,打探打探他们府里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动向,有什么事立即向我汇报。”
“是,大人。”
……
华靖庭去世三日之后,华府举丧,扶苏这几日内第一次走出了房门,穿上了白衣,随顾清宁顾清风去华府吊丧,来到华府灵堂,顾清宁和顾清风以谢过华神医曾救其父性命为由,给华靖庭行了大礼,等同于儿女拜礼,众皆感佩,说他们不忘恩,也有说他们在此做作装样的,他们都不在意。
其实他们是真在装样,这个礼是替扶苏行的,而并非完全出自本心。
在吊丧的全程,扶苏只作侍女样随在她身畔,和其他人家的侍女一样,仿佛事不关己,完全置身事外,也没有人在意她这个无言无声的小侍女。
回程,顾清宁让她和她们姐弟同乘马车,入了马车,她才落下泪来,靠倒在顾清宁肩上泪如泉涌,心中悲苦而不能言。
在深山中长大,从深山中出来,她是个很淡漠的人,所在乎的人和事太少太少,顾清宁是其中之一,接着就是华靖庭,自从向他表明身世之后,他就待她如亲女儿,并把她当作唯一的传人,他的悲惨逝去,于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让一直以冷漠自我保卫的她真正经历了崩溃。
顾清风看着倒在姐姐怀中哭泣的扶苏,与顾清宁对视一眼,顾清宁看他的眼神中似有问询。确实,她有一个问题要问他……
“清风,那个九亲王是不是喜欢上扶苏了?我听人说他常往我府里跑,也时常缠着扶苏?是不是真的?”
听此问,顾清风怔了一下,心里忽有不好的预感,迟缓地点点头:“是啊,他有这个意思……”回答着,他忍不住看扶苏,没想到扶苏也早已抬起了头,正用含泪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复杂……
他避开了那眼神,似乎难以直面默某些东西,“姐姐,你为什么问这个?你既然都知道了,你也应该知道扶苏对九亲王不感兴趣,九亲王被她拒绝了的……”
顾清宁看看他,又看看扶苏,在扶苏发生变化的神情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心中了然。
那一晚之后,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她咬了下唇,艰难地下了狠心,“可是她现在必须对九亲王感兴趣。”
扶苏和顾清风都惊异不解地看着她,她一手握住扶苏的手,一手于衣袖下摁在顾清风的手背上,顾清风感受到她的力量,就明白了她的迫不得已,忍下了心中的冲动。
“扶苏,你应该明白华神医为什么会自尽,对不对?”
扶苏点头,也渐渐明白顾清宁在考虑什么。
“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和华神医知道一样的天大隐秘,你恐怕也会性命不保……”顾清宁叹息道:“眼下可怖的是,你与华神医有往来的事怕是早已被人知道了,还有钟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他……所以,那个人应该也知道你了……你的存在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