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风仍旧有些凉意,吹起那女子的轻飘的黑色宽袖,像是最美丽的黑色凤尾蝶的蝶翼,又像是夏风吹开的片片黑牡丹的花瓣。
绣着暗色牡丹纹路的深衣曲裾,层层包裹出那女子纤细优雅的身段,幽雅而沉静,那黑暗的衣衫下却压着袖边领口与裙裾的艳丽鲜红,仿佛一种奇异的诱惑的火焰在黑夜间跳动着,如墨黑发没有玩起任何发髻,只是以精致的镂空金环松松束在脑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长而华美的黄金流苏耳环却异常显眼而别致,让她看起来在幽雅间更多了让人不可逼视的贵气神秘,妩色天成。
若说第一次的安静是因为西凉茉的到来,而引起的诧异,而这一次的安静,是那朵世所罕见的黑牡丹令他们惊艳得失了语,而女子们则是因为百味杂陈,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寻常女子的眼里黑色是沉寂、死亡、衰老的色泽,没有妙龄女子愿意去沾染。
但是西凉茉竟然将黑色穿出了艳压群芳的效果,所有的贵女们即使知道自己不过是来做陪衬的,但却都生了要将西凉茉这样一个再嫁之妇压下去的心思,无一不是穿着桃红柳绿,如今西凉茉缓缓走进来,只用一抹子夜般的神秘华贵便瞬间令她们都失了颜色。
何况西凉茉到底是经历了情事的妙龄女子,眉宇间介于青涩少女与艳丽妇人之间气息,仿佛是初开的醉人女儿红,散发出诱惑香气,更是不自觉地令那些未嫁的青涩闺阁女儿都显得像生涩未曾酿成的清酒,瞬间失色,吸引着所有男子的目光。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有些浮肿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艳之色,坐在高处的他也将众人的反应都纳入眼底,随后他便骄傲而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便是他和蓝翎的女儿,果然是比任何少女都要美丽和令人嫉妒。
西凉茉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或者惊艳或者嫉妒的目光,她只是款款走到宣文帝的面前,袅娜行礼:“陛下万福。”
宣文帝满意地捋着胡子笑道:“快起来,快起来!”
西凉茉恭敬地谢恩后,又对着坐在一边的韩贵妃福了福,方才起来。
韩贵妃间
韩贵妃看着西凉茉的模样,不由心中泛酸,艳丽的脸上倒是露出个看似亲蔼的笑容来:“哟,贞敏这孩子,最近这些日子倒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到底是因为陛下的照拂,这日子过得滋润呢。”
听着仿佛是在讨好皇帝陛下和夸赞西凉茉,但话里话外无非是说西凉茉生性太过轻浮,根本不将和离之事放在心中,绝非良配。
皇帝闻言,许是看着今日场面热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有听出来韩贵妃说话的意思,只点头随意地附和了一句:“贞敏自然是无需烦忧的,朕必定为她觅得良人。”
此话一出,底下惯爱阿谀奉承的人,脸上都浮现出谄媚的笑容来,连着夸西凉茉天姿国色,贤良温柔。
只是这些话听着怎么样都觉得有有些怪异。
于是那些虽然也寄望着娶到西凉茉,但是又心中对她很是不屑的世家子弟们脸上不免还是露出嘲讽来。
西凉茉看了韩贵妃一眼,忽然笑了笑道:“多亏贵妃娘娘犹如娘亲一般的仔细照料,处处操心,方才觉得这和离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一句如娘亲般的照料,顿时让韩贵妃脸上有些发绿,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说她老了么?
韩贵妃可没有错过西凉茉眼里的讥讽,但是想起今日是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的相亲宴,又指了她亲自前来迎客,到底不好真如此发作起来。
韩贵妃冷冷地看着她道:“这都是陛下的眷顾和贞敏你的福气,本宫可不敢居功。”
西凉茉见她有收敛之意,也懒得与她计较,只淡淡地道:“娘娘自然是有福的,否则如何今日坐在这里替皇后娘娘摄六宫事。”
韩贵妃闻言,蓦然想起了当初她与皇后一力联手陷害西凉茉的事,后来自己是受了西凉茉的蛊惑,反手对付了皇后,但是……
谁说西凉茉不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如今她的话仿佛恭维,更似警告,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如今不过十七的豆蔻少女,却有着看起来温柔,实际上比谁都要凉薄和淡漠的目光,那目光让韩贵妃的太后娘娘,虽然太后娘娘在世的时候,韩贵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远远地不过见了太后那么一两次,但是那种冰冷得仿佛完全没有一丝人气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拥有着只一眼就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力量。
让人不寒而栗!
韩贵妃神色一凛,却没有来得及多想,因为西凉茉已经转身坐在了皇帝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韩贵妃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西凉茉,随后目光忽然在西凉茉身边伺候着的人身上一停,几乎是错愕地低低惊呼了一声:“千岁爷?”
但是随后,那穿着深蓝色袍子,胸前打着走鱼飞鹭补子的青年太监仿佛是察觉了有人看他一样,忽然抬起俊秀雅致的脸看向韩贵妃。
但是他并没有寻常小太监看见皇帝陛下身边位高权重的宠妃的惶恐,而是朝着韩贵妃忽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彬彬有礼。
那一抹浅淡的笑容,在他俊秀的面容上绽开,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光芒,照在韩贵妃的身上,顿时让她觉得脸颊微微一热,随后竟然忍不住生出羞涩的红晕来。
一瞬间竟然连对西凉茉的猜忌都顾不得了。
那青年太监看见韩贵妃的模样,却也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嘲色来,依旧是和煦地朝贵妃一笑,随后仿佛颇为恭敬地低下头。
韩贵妃立刻也别开了脸,故作镇静地唤来身边的大宫女苏烟伺候她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