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芝说得很慢,似乎是生怕他听不清,咬字很准,字字重音:&ldo;叶流西现在要出关,她离开的时候,通常会有沙暴帮她遮掩,玉门关也会短暂的身魂分离‐‐你就在那里,帮我杀了她。那之后,你自然出关,沙葬眼也会帮她收葬,关内关外,就此没了纠葛,万事也就太平了。&rdo;昌东想笑,他抬头看赵观寿:&ldo;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流西是杀不死的?&rdo;赵观寿不动声色:&ldo;我记得,我的原话是,她可以在关内得享天年,羽林卫、方士或者妖鬼,是杀不了她的,听明白了吗?关内没人杀得死她,也没人动得了她,但你,是关内人吗?&rdo;昌东往椅子里一倚,半天没说话,过了会,以手抚额,苦笑出声。明白了,全明白了。难怪他被龙芝关注,只不过是因为当时,他是她这一生中,有且仅有接触到的、可以用来对付叶流西的唯一关外活人。说什么留叶流西为己用,都是扯淡,最终目的,还是要杀了她,让她还骨皮影人。昌东说:&ldo;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费事呢?胡杨城沙暴,你们都已经抓住她了,找个深牢大狱关起来,大不了关她到死,何必又是出关又是进关,又是把人吊死又是动用睽龙,太小题大作了吧?&rdo;龙芝冷笑:&ldo;你不是我们,当然不明白日现南斗的时候,羽林卫和方士家族的恐慌,厉望东的劫难,我们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这不叫&lso;小题&rso;,蝎眼祸乱,我们失地失城,连东北的边境重镇胡杨城都丢了,这是震动关内的大事,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瓦解蝎眼和对付叶流西,是同时进行的两件事,哪一桩都不可掉以轻心。&rdo;&ldo;叶流西一个荒村出生的乡下丫头,无权无势,短短十几年间,走到和黑石城对抗的巅峰,你以为,她靠的是心地善良待人和气吗?她一天不死,所有人的心都难安,关押她?夜长梦多这句话你听过吗?谁敢保证会不出纰漏?&rdo;&ldo;博古妖架崩塌的那个晚上,我遇到你,是老天送我的时机,我不可能不抓住。&rdo;昌东大笑,要不是胸口真的闷疼,他大概能笑得时间更长些。他说:&ldo;那你真是挺不了解我的。&rdo;&ldo;就算你说的话是真的,流西开了博古妖架,引发了灭顶的风暴,但赵老先生也曾经说过,谁也没想到那次的后果那么严重,玉门关会身魂分离得那么厉害,山茶运气不好,正好撞上。&rdo;&ldo;没错,我是失去了孔央,也失去了队友,但这件事,是不是要百分百算在流西头上,不是你三两句话,就能下定论的。她在其中的角色,跟提刀杀人的刽子手,不能轻易混为一谈。&rdo;&ldo;更何况,我是关外人,我们那里,不是很时兴以血还血那一套,你给我讲了一个自称真实的故事,就让我去杀流西,是不是太自信了?我这辈子,没杀过人。&rdo;龙芝眉毛一挑:&ldo;哦?那拧断孔央的脖子,不算吗?&rdo;昌东回答:&ldo;我分得清什么是人,什么是怪物。我也没有在怪物身上去找依恋找回忆的想法。&rdo;&ldo;话讲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传话让我来的时候,不是说就是聊个天,很快就放人吗?还是说,我想的太天真了,其实走不了了?&rdo;龙芝笑得妩媚,脸上丝毫看不到被拒绝的挫败和愠怒,相反的,有一种让他不安的成竹在胸:&ldo;可以,门在那里,你走吧。&rdo;昌东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离开。手刚触到门把,身后,忽然响起了龙芝的纵声大笑。&ldo;昌东,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就因为叶流西开博古妖架祸及了山茶,就笃定你会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去杀叶流西?当然不是,最关键的点,我还没揭呢。&rdo;&ldo;我想问你,你知道自己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吗?&rdo;昌东如遭雷噬,僵了一会之后,慢慢回过头来。龙芝双手扶住桌沿,正缓缓起身。&ldo;妖架崩塌,掀起沙海巨浪,蝎眼的人在开妖架之前,是做过防护的,但你们是没有的,你们遇到的,就是灭顶的天灾。&rdo;&ldo;你有什么特殊的,你又不是什么流西骨望东魂,老天凭什么眷顾你,天灾又凭什么放过你:十八个人都死了,偏偏你没死,你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rdo;终卷:昌东昌东脑子里一团乱,像戏箱里的皮影脸谱人一窝蜂挤到了丈二幕布上,颜色重叠,鼓点乱踩,戏腔里夹对白,分不清是哪一出,也辨不清演到了那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