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王不是洛云川,对不对?”夏雪寒一双空洞的眼睛里多了些锐利,逼视着王太妃。
“这是谁对你说的?”王太妃嘴唇都在颤抖,这些事情是她永远不想提起的痛,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尘埃,今日拂开尘埃,触目的是层层的伤疤。
“你不用管是谁说的,我的父亲是不是当今皇上?回答我!”夏雪寒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太妃,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
“你的父王是燕翎歌。”王太妃没有说其他的,这几个字仿佛是她倾尽一身的力气。
夏雪寒苦笑道:“你终于肯说出这个名字了么?”
王太妃转身朝屋里走去,只飘来一句话,“进来吧,希望这个结果不会让你就此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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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将慈庆宫的树叶都摇落了,太子夏朗靠在栏杆上看着远方渐渐西沉的太阳,很安静的一个黄昏,却不知为何,让人的心里多了一丝凄凉和酸楚。
夏朗英俊的侧脸在余晖下有些清冷,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女子,若是夏雪寒在,一定会震撼不已,因为在他得来的情报里,这个人早已死去,不该存在这个世上。这个女子就是夏雪寒击败耶律楚原,凯旋归来,仁和宫庆功时刺杀皇上的人,如今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了这里。
那女子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娇好,只是左脸颊那道一寸余长的伤疤平添了些许凶狞。
“若冰,救你回来已经很久了吧?”夏朗看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冷不丁的说道。
黑衣女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方,有一股浓浓的哀伤,她只淡淡的说道:“夏崇德这一脉和我不共戴天,你就不用指望我会报恩,命是你救的,若是想拿回去,随时可以!”
夏朗笑道:“既然费尽心思冒那么大风险救了你,现在再取你的性命那不是白费力气了吗?闲来无事,给你讲个故事吧!”
若冰没有说话,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远方,似要看穿重重宫阙外面的世界。
夏朗抬起手指,指向西南角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道:“十几年前,有一个小男孩和他失势的母亲就住在那个地方,那里阴暗、潮湿,常年见不到阳光,可能是这个皇宫里最黑暗阴冷的地方。那个小男孩出生以后,有朝中的占星师说他是贪狼星降世,命格奸险诡诈,将来必然乱了这天下。”
夏朗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继续说道:“皇上是信这些东西的,那小男孩还未弥月就将他和他的母亲贬到了那个小院子里。当时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是淑妃,她是大将军严穆的妹妹,大将军在朝中大握权柄,淑妃在后宫集万千宠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就连她手底下的一个丫鬟都敢趾高气扬的对一个贵人婕妤说话。从他记事开始,他的母亲每天都要洗衣、劈柴、打水、烧饭,给那些下贱的宫女太监倒马桶,每天吃的只是那些卑贱的下人吃剩下的馊了的饭菜。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严淑妃手下有一个婢女叫贞儿,隔三差五的就会到那个院子里去找那对母子的麻烦,在这宫里谁都知道严淑妃生不出孩子,她这是妒忌,妒忌每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夏朗嘴角的嘲讽变得阴冷,浓浓的杀意透了出来,道:“那孩子七岁了,那一天也是严淑妃的生辰,她和贞儿到了那个院子,对那个母亲说如果承认和宫里最老最丑的侍卫有私情,并向皇上俯首请罪,就可以让那小男孩平安长大,不然就让那孩子死无葬身之地。”
“皇宫果然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呢,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女人,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若冰脸上有了些愤怒的神色,冷冷的说道。
“那母亲也知道,若是承认了,皇上哪里能容忍他们活下去,死后还要背上不清不白的恶名,于是誓死不从。严淑妃一时也奈何不了她,放下狠话后也就离开了。”夏朗伸手抓住了栏杆,恨不得将栏杆掰下来一块,继续说道,“那天晚上,那小男孩从厨房摸了一把刀,由狗洞钻进严淑妃的寝宫,把她杀了,并且在她脸上划了三十几刀,临走时割了她的舌头、鼻子、耳朵,把她变成了世上最丑的女人,还把她眼珠子给剜了,要她做鬼也找不到自己和母亲。”
若冰一听到此处,登时转过头,盯着夏朗,道:“纵然那严淑妃心肠歹毒,但一个七岁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未免太狠了吧!”
夏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讲道:“严淑妃死后,后宫上下大为震动,可是谁又想得到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干的,皇上一怒杀死了后宫侍卫太监宫女两百多人,可是仍然一无所获,这事儿也成了后宫的一桩悬案。因严淑妃无出,大将军严穆与鞑靼交战,战败投敌,严家被株连九族,一直受压迫的小男孩母子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两年后,小男孩九岁,由于那小男孩是长子,上上下下一百多个大臣冒死进谏,皇上架不住群臣立长不立贤言论,立那个小男孩为太子,同年,又册封那个孩子的母亲为皇后。”夏朗说到这里,抓住栏杆的手松了几分。
若冰嘴角一扬,又将目光移向远处,冷哼了一声,道:“早就猜到是你了,也唯有你才可以做到这么狠,唯有你才可以做到万事不用自己动手就算尽天下人。”
夏朗转身,仰面靠在红木栏杆上,轻轻吹了声口哨,道:“这些年别人都以为我风光无限,可是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不得不随时保持最高的警惕,吃饭怕别人下毒、睡觉怕别人行刺、在朝堂上怕因为别人一句话我就万劫不复。我不得不算计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我还没有站到最高处,身边还有一颗颗足以致人死命的毒牙。”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抖出去?”若冰阴翳的眼睛里似蒙着一层雾霭,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夏朗伸出食指,勾起了若冰的下巴,戏谑的说道:“你不会的,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相信你会很乐意帮我!”
若冰厌恶的扭开了头,朝旁边闪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她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阴险的人,他可以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变成棋子,亲近的人、不认识的人、包括敌人。
“我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的父皇,你还会和我合作吗?”若冰挑衅的看着夏朗,冰冷的眼神似要把他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