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岁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江予夺联系在了一块儿。
草莓都捏碎泡好之后,程恪把瓶子放到了暖气片儿旁边,这就算弄好了。
接下去要做的就是等。
等草莓酒酿好。
等喝草莓酒的那个人回来。
阳光很好,江予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最近怎么样?”罗姐坐在小桌子对面。
“挺好的,”江予夺说,“睡觉还挺正常,昨天没吃药也睡着了。”
“这是你想听的歌,”罗姐把一个MP3放到桌上,“我都存进去了,听腻了我再帮你换。”
“嗯。”江予夺点点头,拿过来插上耳机听了听。
“烟我没给你买,下次来的时候带给你吧,”罗姐笑着说,“李大夫是不是让你少抽?”
“嗯,”江予夺伸出四根手指,“我答应他了,一天就四根。”
“能坚持吗?”罗姐问。
“能,”江予夺说,“这些不算事儿……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好的。”罗姐站了起来。
走到院子里,江予夺明显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医院,无论是什么样的医院,就哪怕这样的非常不像医院的医院,都会让他害怕。
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要求住进来。
一直到昨天,他才能不靠药物勉强入睡,头两个晚上他甚至是坐在床角度过的。
李大夫跟他聊过,关于对医院的恐惧。
他有很多东西不愿意去想,而他明明清楚地记得却又已经被强行抹去再也想不起来的这一段,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选择了住院,选择了撕开伤口,选择了告诉自己这是一生都会如影随行的记忆,他就得承担现在每一秒钟都不会停歇的痛苦。
在聊过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一整夜都在清醒和幻觉之间交错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画面真实得他呼吸都变成困难。
他躺在明亮的房间里,有杂乱的声音,晃动的人影,他吃力地转过头,能从没有拉严的帘子中间看到另一张床。
很多血。
李大夫告诉他,那是一个警察。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脸,长什么样,多高,是胖是瘦,叫什么名字,甚至已经不记得喊出那句“江予夺快跑”时的声音。
但他记得那些血,记得护在他身体之上的温度。
还有那声拉长了的“滴——”。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因为他而无法挽留,一点一点逝去的生命。
明亮的灯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满眼的白色中晃动的人影,仪器“滴滴”的声响,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他而跟死亡而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成为了唯一的联系。
他害怕这些,更害怕会有下一个这样的人。
后来日子里那些跟他一天天熟悉起来,又一个个离开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都让他不安,让他恐惧。
从程恪开始成为他生活里慢慢固有的一部分时,他开始紧张,再一次的“消失”似乎变得不可避免,而当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让程恪真正“消失”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