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胜刀门里,三境五品修为的薛山算得上顶尖高手,学刀练刀近二十年,尽管跟着康乐侯做事不算委屈,可他总觉得,好男儿应当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不能一辈子困在区区楚州得过且过。所以这些年来每逢侯爷有要事指派,他都奋勇当先,数次将生死置之度外换来了超过旁人的眼界和人生阅历。
但是像陈无双这种人,确实是他生平仅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俏少年,肚子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实在想不出来。真要说这路上偶遇的少年有坏心思的话,趁自己不防备让那女子突然出手,薛山自认是拦不住的。
“陈兄弟,这不妥啊!你不是修士,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就算令尊家财万贯,侯爷不一定肯卖给你。”
陈无双洒然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侯爷把那凶兽蛋拿到官卖上去,不过就是想卖给出的起价修士门派,也好换个情面。薛大哥放心,情面我给的起。”而后转头问向吴北河:“吴兄意下如何?”
此时的韩延箫服下丹药调息片刻,已经能站起身来,他本身就伤势不算太重,只是受了薛山刀气偷袭,一时半会难以行动。他蹒跚几步走到吴北河一旁,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吴北河才问道:“公子肯白送给吴某?”
少年暗自呸了一口,张口就要白拿,驻仙山教出来的弟子比司天监可差的远了,不管是比修为还是比脸皮。
“吴兄说笑了,我是个生意人,买卖、买卖,有卖当然得有买才行。”
吴北河心下了然,又问:“那公子···想要什么?”其实他已经有了猜测,这少年许是看上了松风剑诀,或者,也想拜入驻仙山门下修行。
却不料,陈无双轻声回道:“我只要吴兄几人做一件事。剑山开启时,助我采剑。”
吴北河立即怔住,不可思议道:“你···能进剑山?”众所周知,剑山主峰阵法五十年开启一次,只有三境修士可以进入,而且多年来受越秀剑阁把控,寻常散修甚至一些小门派都没有这个机缘,只能望而兴叹。可这少年,明明没有真气修为在身,又说是个生意人,他也能进得去剑山?就算越秀剑阁同意,那剑山的禁制也会将他拒之门外。
陈无双站起身来,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若进不去,那两枚凶兽蛋就算白送。”
见少年言之凿凿,吴北河尽管万般不信也自知不便多问,心下却思量,这买卖无论如何,也做不赔本。他自己进不去剑山,怨不得旁人,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出手帮他几次抵了今日之事。
“好,公子这桩买卖,吴某应了。”
陈无双笑着举起右掌,“那最好不过,你我击掌为誓。”吴北河上前两步,伸手重重一拍,道:“等公子进了进山,吴某必然全力相助。有违此誓,天雷诛灭。”
少年听出他话里重点强调等他进了剑山才会出手相助,也不以为意,笑道:“那吴兄自己去找凶兽蛋便是,拿到手就请三位自便吧,咱们剑山再会。”说罢走到薛山身边,按住他身子,轻声道:“薛大哥信我一次,先让他们走。一切后果,兄弟我担着。”
陈无双先前故意不给他丹药疗伤,为的就是让他没有力气阻拦自己行事,此刻薛山体内经脉空空荡荡,真气百不存一,就算拦得住这少年,也拦不住吴北河跟已经恢复几分的韩延箫二人。再者,他心里清楚,若不是谷雨出手帮助,凶兽蛋早被人抢了去,所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木箱中找到两枚凶兽蛋,带着重伤不醒的梁致谦扬长而去。
“兄弟,你···你可算闯下大祸了···唉!”等三人离去,薛山捶胸顿足道。
陈无双笑着朝侍女伸出手,“令牌。”谷雨立即从香囊中取出一枚白玉雕刻的小巧令牌来,其正面刻着“司天监”三个小字,背面则密密浮雕着漫天星辰。薛山一瞧,眼睛都直了,惊道:“这是司天监的令牌?兄弟,你···”
“我家祖上曾与司天监一位前辈有些渊源,这块令牌来历干净。薛大哥,这个情面,侯爷是否满意?”薛山当然知道,康乐侯费心思办这一场官卖,敛财倒在其次,主要还是为了与各大修士门派广交善缘,既然这样,天底下还有大过司天监的门派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陈兄弟是说,那两枚凶兽蛋,司天监要了?”
陈无双摇头,道:“不是要,是买。侯爷开个价,我如数支付就是,千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沉默了好半晌,薛山才站起身来,道谢接过谷雨递过来的丹药服下,又整合起还活着的修士来,就地将死者掩埋。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区别?好在,这位白衣少年确实手段通天,有司天监这面令牌拿在手里,侯爷也许真不会怪罪。
陈无双心中暗笑,薛山粗中有细,看似无可奈何才答应,事实上也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从一开始吴北河就没想要取他性命,想来几人同在康乐侯府多年,私下里交情并不浅。如今他愿意买下两枚凶兽蛋,既让司天监承了康乐侯情面,又能保全下吴北河三人,何乐而不为?
薛山召集起车队里还活着的修士,低声嘱咐几句,提前串通好说辞,将此战因果全推在昨夜那头黑虎身上,那等凶兽出现,有死伤也在所难免。以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侯爷必然不肯为十几个二境修士去得罪那位修为莫测的前辈,多半会支付些安家费就此大事化小。
“陈兄弟,今日大恩薛某日后必有所报。此间事了,我等先护送你前往洞庭,再回侯府复命。”薛山语气里满是诚挚。陈无双心中了然,那枚司天监的令牌已经给了他,但购买凶兽蛋的钱可还没付清,不亲眼看着自己包下花船来他也不会放心,“好,正要麻烦薛大哥。”
薛山带着几人先将死去的修士就地掩埋,草草立个几块墓碑,挨着敬了碗酒,又收拾出两三驾完好无损的马车,把没被打破的木箱装好,这才坐下来各自疗伤恢复真气。一场争斗落下帷幕,陈无双趁人不注意把侍女拉到一旁,解释一番其中缘由。
谷雨对此不以为意,不说吴北河、薛山,就连康乐侯爷在司天监面前也没有多少分量,只当自家这位公子爷是起了玩心。而且,剑山采剑讲究个机缘,有没有人相助差别不大,否则她自己进去不比吴北河有用?
“谷雨,吴北河的松风剑诀不错,驻仙山有点看头啊。”陈无双解释完,懒洋洋坐在铁箱上说道,当时他就心有所感,觉得那一蓬蓬剑气所化的松针与花逢春的天香诀有些相似之处。
侍女伸手掸去他肩头沾上的灰尘,道:“驻仙山之传承尚比司天监更久远,身为正道名门,其中精妙剑诀数不胜数,松风剑诀可居中流。”
仅仅可居中流?
陈无双闻言更有兴趣,问道:“哦?那青冥剑诀放在驻仙山,算个什么档次?”
“青冥剑诀剑意深远、其气浩瀚,理应不出前三之数。”谷雨不加思索道。这可大大出乎陈无双意料,他曾用灵识激发过铁箱子上的符咒,对那招“剑气沛青冥”可谓高山仰止,这样威势的剑诀在驻仙山只能位列前三?
“只是前三?这么说,驻仙山还有更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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