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挺上道,”宫鸿声笑着拍拍他肩膀,“在这里,就莫问、莫看、莫管,一会儿送你们回国。”
“回国走的是受困人员解救路线。”
哭过一通后,李秀平静了不少,只嗓音有些沙哑,“你爸后来去了一趟河北老家,才知道那个叫肖元忠的人,是为了给老母亲治病,才选择的出国务工,没想到就彻底栽那儿了,也没见着老母亲最后一面。
“又过了两年,他进了一家做国际贸易的公司,搭上了一条潮商的线,这才找到他们当年埋尸的地方。后来……也是多亏了国家……”
越往山上走,人便越少,沿途还能看到一些牌子,写着:文明祭扫,拒绝明火。
“只是……太多人了,太多、太多了……集体火化都混在了一起,家属都不够分的。我们也只能凑合舀了两勺回来……”
她说话时,路的尽头已能看到遥遥一排墓碑,有的挂了花圈,有的放了鲜花、瓜果。肖少华提着借来的桶和扫帚,跟她来到了其中一块墓碑前。
上面写着:恩公许元新之墓;青山芝兰茂,碧海翰泽长;戊子年敬立;秀、元忠。
墓前摆着两根电子香烛,若干苹果、香蕉、橘子,台面看着十分干净。
“前辈,我们来啦。”
李秀放下花,揽过肖少华的肩,对着面前的墓碑道,“看看,这是少华,您当年救活的那个孩子。”
又对肖少华说:“许元新是你宣伯伯在外行走时的化名,这里头还躺着你李阿姨、肖叔叔,一起见个礼吧。”
肖少华从善如流,双手合十,端端正正行了一个鞠躬礼:
“肖少华见过宣伯伯、李阿姨、肖叔叔。”
——“师祖在上,请受徒孙宣琰一拜。”
——“错!唤‘父亲’!”
一道拂尘,凌厉如电鞭般,抽到了八岁宣琰的身上,“记住了,这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凡胎予尔不过肉|身,唯得魂灵觉醒方能永生。”
——“是。父亲在上,请受孩儿宣琰一拜。”
一些若有似无的片段自肖少华眼前闪回。
——“爸爸,今天是不是我的生日?”
八岁的肖少华期待地看着他们。
——“乖,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当家做主!”
换来了一个略显粗暴的揉头,和一道关门声,“饭在微波炉里,饿了自己热热。”
二零六三年的七月二十八日,那也是他两世皆显示在身份证明上的出生日期——
那一日,他生,他死。
“你呢,也别嫌你爸脾气差。人好好一个公务员,本来前途无量的,还有个铁饭碗。”
李秀絮絮叨叨地说,把花先摆到一边,用抹布浸了桶里的水拧干,开始擦这墓碑,“结果被个半路杀出的我,拐跑了。好家伙,这乌纱帽没了,铁饭碗也丢了,还得用别人的……唉,不容易哪。”
“……妈,这一路你才辛苦了。”
肖少华揽了揽她,“我来吧。”
“不用,”李秀拍拍他手背,“你把边上叶子扫一扫。”
指了指一棵树后,“垃圾桶在那边呢,看到没?”
“好。”
肖少华便拿起扫帚打扫墓碑周围。
“哎呀,”待她麻利擦完,起身满意地看看,手撑个腰,转身对肖少华道,“怎么样?这儿的风光不错吧?前面是山、后面是海的,等以后我们挂了,你也在这儿给我们整个。然后呢,把你肖叔叔和李阿姨的,护送回他们家乡去,这样也算各归各位,魂归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