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不是傻子,皇长子伤得如此严重就算神医下凡也无有医治可能。紫澳抱着皇长子的手略微颤抖,他连连后退,直到自己白马前,跃身上马,加鞭疾驰,消失于黄土大道。
十年来,张放被流放天水。他失势无人亏得与他有名无实的夫人许妍帮衬度日。许妍多次帮张放打听皇长子下落,每次都扶着门框漫步进书房来,望着他静静地摇首。这次却不顾三寸金莲带来的诸多不便,弱柳拂风般闯了进来。
“可知皇长子下落?”张放满目希翼欠身急问。
“不知!侯爷,陛下亲手扼杀张宫人刚产下三天的二皇子。宫中嫔妃除了赵氏姐妹都躲着陛下,说陛下宠幸术士紫澳,已变得不通人情。陛下连亲生皇子都杀,侯爷的性命恐危矣!侯爷不如随我远赴边疆投靠我家大伯父?”许妍葱白嫩手紧紧地抓着张放的胳膊,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如此亲近地举动。
张放轻轻地挣脱许妍,低头用晶亮忧伤的星眸望着她怜惜道:“夫人与放系有名无实夫妻,放流放天水受夫人一家庇护锦衣玉食受之有愧。夫人之恩没齿难忘,放愧对夫人,夫人操心受累,放的罪过竟又添加一层。”
“咳——”一口鲜血从张放口中喷出。许妍惊得哭泣。
“陛下仁厚绝不会做扼杀亲生幼子违背天伦之事!此事甚为蹊跷。”
“侯爷,你身体欠佳,不便回长安。”
“夫人这是放提前写好的休书一封,放即刻派人送夫人去边疆。”
“侯爷,妍儿跟你同回长安。”
“放病情危重恐不久于人世,不能再拖累夫人。”张放亲自从马棚牵出一匹黑马。张放上马时明显生涩滞待,病体孱弱,脸色苍白如雪。
许妍扶着奴婢赶来,含泪挥手,“侯爷千万保重,妍儿等着侯爷。”
……
长安,未央宫外,汉白玉台阶上。
刘骜与紫澳肩挨着肩坐在台阶上,凝望苍穹中浩瀚无垠熠熠生辉的诸多繁星。
“夜空中数那颗星辰最可恨。”紫澳指着初露面的启明星恶狠狠道。
“是呀!朕愿所有星辰都陨落摧毁,它们坠地时划破天际的流星雨是比烟花壮观绚烂许多!”
“陛下,张放实为玉亭湖畔芦苇妖,斩杀他就如除草,陛下为何至今仍留着他?”
“听天水官员讲张放咳血许久,已病入膏肓,他活着比死更痛苦。”
“陛下仍念及早年间游山玩水的旧谊,还不忍心杀他?”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晚间寒露重陛下不宜睡在殿外!”
入梦的刘骜魂游地府,冥王玄裂诡笑着迎他入崇殷殿。刘骜只觉身子冰寒,快要被冰封冻结。冥界幽寒戚风,“簌簌”如鬼泣魂嚎。
“冥王,莫非寡人寿终已亡?”刘骜抱了下自己的胳膊诡异地扑了个空。惊讶地发现自己悬浮于地面五六尺高。
“陛下,小王有一面回溯镜。它内里的画面甚为精彩不妨一睹?”玄裂一伸手,边围阴刻着恐怖冥兽的椭圆冥镜现于他掌中。
回溯镜的画面流转飞快,刘骜知道了前世今生的种种过往。原来,他的放并非芦苇妖孽而是温柔围绕着自己炫丽美好的蓝色光环。他太美了!美得惊世骇俗,美得不可亵渎。
画面流转,紫澳那张熟悉的脸露出邪恶狰狞的恐怖神情。自从炫蓝光环出现,自从刘骜不再关注他。他的内心逐渐由嫉妒变为愤懑直至仇恨。
由于脱轨紫澳星飞往偏僻死寂的宇宙边缘,被迫讨好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小星辰,祈求对方用引力牵拉它。然而等他星力强劲时就击毁收留他的主星。每一次往宇宙中心地位移都充满狡诈的计谋,而后是毫不留情地诛杀曾为恩星的主星。他用了短短十年,重新回到强大诛星长期盘剧的主要星辰位。
自坠魔界的前提是自毁。他要带着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这一切?
画面再次流转,紫澳提剑向张放走去。张放轰然跪地,低首开口道:“让放见陛下一面……放要陛下言明扼杀二皇子的苦衷!难道是国舅爷使非常手段逼宫?”
“二皇子生母张宫人,实为国舅爷长子王安之妾室,送入宫来即有身孕,陛下杀之除祸。”
“这?!既然如此二皇子更不便杀之!国舅爷此举是逼迫圣上先动手,他好说服太后另立君主。你这是把陛下往死路上逼!”
“陛下实非凡人,当然不应按常理行事。”紫澳淡淡地笑了。
“你,放终于明白。你要皇上永世背负千古昏君的骂名,要圣上只亲近你一人……”张放扬起首来,星眸溢满悔恨愧疚的泪水。
“当——”紫澳把陛下的剑柄上雕着穿云天龙的玄铁重剑掷于张放身前。
“陛下对天起誓与你生不复见。”说完转身撩起身后的龙榻围帘,一股沉年桃花酿的酒气扑面而来,陛下侧身沉醉,熟悉地鼾声传来。
“咳——咳咳咳”张放听闻吐血不止,双手提起重似千斤的重剑,把剑尖对准自己的腹部,用尽全力深刺其中。带着穿通腹部的重剑,拖着流血不止的身躯缓慢坚定地往龙榻前挪动,他终于抓住了日夜思念着心上人的胳膊,他想撑起身子望他一眼可终究力竭,流血而亡。
默默见证过无数宫廷惨案,光滑如镜的未央宫地面遗留着张放触目惊心地拖挪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