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后,梁军已经将二十多架投石机推到东城外的简易壕沟矮墙之后组成排开有三百步绵延的投石机阵地,又将搜集来的石料陆续运上来。
虽然守军还能从其他三座城门出击,但梁军在投石机阵地的两翼都安排精锐步卒结阵,后方还有大队的精锐骑兵集结完毕,正等着守军出城他们正好能包抄过来。
守军此时再杀出城去,除了徒增消耗外,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
梁军的投石机阵地里,两千多民夫分作二十余组,差不多每一百人操作一架投石机,很快就开始朝淅川城攻击过去。
这一批民夫都从梁国腹地征调从军的辅兵,操作投石机,要比想象中精准多了,大概每投掷四五枚石弹,便能有一枚砸中城墙。
石弹或从头顶呼啸而过,或砸落在城墙前的浅壕沟里,但每次从正面砸中城墙,韩谦站在两排木栅遮覆的兵棚下,便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墙晃动起来,叫人担心城墙随时会垮塌掉。
而一旦被砸中墙头,单薄的垛墙更是一砸即塌、砖石四溅,“砰砰啪啪”的砸在兵棚前的矮栅墙上,叫人听了心惊肉颤。
偶尔会有石弹直接砸在城头兵棚上。
虽然这些兵棚,韩谦已经是尽可能建得坚固,但二三百斤重的整颗石弹,从四百步开外的远处抛掷过来,冲势骇人。
兵棚被砸中,便能听着头顶木栅墙断裂的声音,之后大半要随之倒塌。唯一幸运的,便是石弹的冲势被还算坚固的木栅棚顶卸掉,而以栅木为主搭建的兵棚即便倒塌下来,也不会怎么伤到人。
在兵棚里担心受怕的躲了半天,暮色将至时,梁军才停息一天的攻势。
韩谦拿望镜朝城外眺望过去,梁军开始更换投石机的梢杆。
虽然这么近的距离,天还没有黑下来,其他人甚至能隐约看到四百步外梁军将卒的脸面,但韩谦更着意观察的是这些投石弩在持续发射五六十次后,其梢杆的开裂程度。
上百人猛然拽动一端,然后通过力臂作用,将更长一端梢杆所系的石弹投掷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梢杆必然承受极大的冲击力。
梢杆主要用坚木所制,虽然梢杆制造得更粗,以承受更大的冲击力,但梢杆粗笨,除了弹性差,不利蓄力,会限制射程外,也同时需要更多的人手进行操作,这些都是大忌。
投石机结构并不复杂,而制造更轻、更坚韧、更具弹性的梢杆,却是技术关键。
很显然梁军这些年南征北战,投石弩的制造技术要比楚军更强一些。
韩谦又从残断的垛墙口探头看出去,就见城墙正面被砸出一道道浅坑以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夯土更是大片的剥落在城墙根堆了一层;而走下城墙,城墙在正面承受小半天的轰击后,背面也出现有如蛛网状的裂痕……
杨恩这时也带着百余匠工民夫,扛着上百根两丈多高的长木桩子过来。
当世没有什么检测仪器,唯有城墙受到攻击后,脆弱的部位才会明显的暴露出来。
杨恩指挥匠工、民夫,冒着偶尔还有越过城墙砸过来的石弹,将一排排长木桩子贴着脆弱易垮塌的城墙打入地里,形成栅墙,一方面能给墙体一定的支撑,延缓墙体垮塌的时间,一方面在墙体垮塌后,还有栅墙阻拦,不至于让梁军立时从缺口冲杀进来。
看到韩谦也在城下逡巡,杨恩走过去说道:“东面的城墙算是厚的,看这样子,都未必能扛住十多天啊。”
“我们能做的,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看到金陵援兵推进的速度有多快了。”韩谦朝杨恩拱拱手,说道。
在沈鹤、杨恩进城之前,淅川城防工事主要由是韩谦辅佐沈漾主持。
虽说人力有时穷,韩谦没有充裕的时间,手里也没有多少人力、钱粮,将淅川城周长约六七里的城墙全部推倒后重建,但还是借取一些在杨恩看来都未必能做得更好的措拖,加固城墙。
比如在新旧城墙衔接处,尽可能多的绊入糯米、石灰浆以及草絮等物,加强结构强度。
比如在四面的城墙上建造大片的兵棚,兵栅都用两层坚固的排木栅墙覆盖顶部,这主要就是防备敌军抛掷石弹时,城头的守军能够躲入兵棚之中。
即便今天下午,东城墙有不少兵棚被石弹直接砸塌,但兵棚承担住石弹的第一波冲击,随后的垮塌,对躲在兵棚内的将卒却没有多少伤害。
更主要的,兵棚有效减少城头守军被碎散石弹砸伤。
韩谦在淅川城完全被围之前,还从城外收集大量的木料储备起来。
守城时,无论是修筑栅墙去堵城墙缺口,修造兵棚等,还是用作滚木、擂木,对木料的消耗都是极大。
韩谦在杨恩过来之前,也就地取材造了十多架牵引式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