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运往淅川城的军资粮饷,你们强行拦截,是为何意?这些乃是郢州州衙、邓襄防御使府所签发的函文,龙雀军到底因为什么,一定要拦截我们查验船舶?你们有什么资格,莫非你们是临江侯府的人,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
郢州的押船官员,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中年人,瘦削的下巴留有稀稀疏疏一把胡须,手提起青色袍襟,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上岸,便哗啦啦的扬起一叠函书,冲着李冲气势汹汹的咆哮起来。
李冲被喷得满脸的唾沫星子,只觉晦气,后悔跟着韩谦跑到江堤这边来看热闹。
楚朝诸制皆仿前朝,官员常服便袍也有严格的衣色区别。
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穿紫,四五品则穿绯红,李冲身为龙雀军录事参军,官居六品,他在冰冷的铠甲下穿了一件绿色夹袍御寒,却是要比仅有资格穿青袍的韩谦更气派一些,也难怪会被郢州押纲官指着鼻子喷一脸。
“运往淅川城的军资粮饷,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前往淅川城的水路已经被梁军封锁?又或许你们已经知道此事,还故意将这十多船物资运过来,以便这些物资能顺利送到梁军手里?赵阔,你将这些有资敌嫌疑人等,都给我关押起来,待押往襄州城讯问。”韩谦阴沉着脸,盯住郢州押纲官,毫不客气的直接将资敌的罪名反扣过去,示意跟随在他身后的赵阔,指令手下将跑上岸乱喷唾沫星子的郢州押纲官先扣押起来再说。
赵阔直接跟随韩谦的时间其实不长,近几个月又都在叙州韩道勋身边,一时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奚荏给奚昌、奚发儿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两人就如狼似虎,亲自朝来人猛扑过云。
“你血口喷人!你放我去见防御使杜大人,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临江侯府的奴才,能飞上天去!截扣军粮,致淅川将卒军心溃散、城池不守,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郢州官员脸涨得通红,没想到韩谦身边的将卒真就如狼似虎般冲过来,将他两臂扭住,令他动弹不得,只得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般,发出愤怒而凄厉的嘶吼。
郢州在襄州的东南,两州紧紧相挨。
即便以往汉水里有水寇出没,但这时候从郢州往襄州的水路,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兵船、运粮船通过,江匪水寇也都暂时从这一地域被驱赶出去。
郢州这次发往襄州的船队,装有五千余石粮草及其他物资,押纲兵马通常都只有三四十人,其他人都是行船的艄夫船工,被杨钦、冯宣集结两百多精锐率四艘战帆船赶往江心拦截,也没敢强闯过去,只能停靠到江滩边的简易码头,跟这边交涉、抗议。
只是郢州押纲官没想到韩谦根本就没有要跟他沟通的意思,也不是想仗势勒索多少,扣过来一顶资敌通敌的帽子,就直接将他们都扣押下来。
此时姚惜水跑出城来,看到郢州的押船兵马就像是战俘般被捆绑双手押往城中,也震惊不已,猜不到韩谦是要干什么,压着声音问道:“你疯了,你就不怕叙州船队通过郢州境内,会遭到郢州地方势力的报复?你就不怕夏振、郑晖等人,将兵败失城的责任,推到你头上来?”
郢州控制着汉水的中游水道,韩谦一直以来都着意推动新置均州并经营之,姚惜水困惑韩谦为何此时不惜跟郢州撕破脸交恶,更不要说夏振真要放弃淅川城南逃,也有可能将责任推到这边截扣军粮上。
“你们随我过来。”韩谦压着声音跟李冲、姚惜水说道。
姚惜水迟疑的看了韩谦一眼。
她与李冲到沧浪城也有好几天了,韩谦对他们爱理不理,还派人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而韩谦有什么决定,也压根不会知会他们,却不知道韩谦这时候到底埋了什么包袱,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
不过姚惜水、李冲敢带着两三人到沧浪城来,倒是不怕韩谦会对他们怎么样,便跟韩谦回城钻进他的大帐。
“你们都去忙吧!”韩谦将赵阔、奚昌、郭奴儿以及大帐内的侍卫都遣开,仅留奚荏在他身边,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张宣纸摊放到书桌上,问李冲、姚惜水,“你们看这人是谁?”
姚惜水看宣纸上是一幅画像,但相比较传统的人像画法,这幅画像要细腻逼真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韩谦师门所传授的独特画技,仿佛人模子直接倒印上去的。
画像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唇上留有短髭,鹰鼻深目,显得英气勃勃,只是身穿普通袍甲,看不出特殊之处来。
“这人是谁?”姚惜水问道。
“你们真就不认识此人?”韩谦问道。
“谁知道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幅画像,我们怎么可能就认识?你不会没事消遣我们吗?”姚惜水记忆力超群,很肯定她没有见过此人,盯住韩谦问道,不知道韩谦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当然不大可能直接见过此人,但你们想想看,是不是有听说过这种面貌特征的人?”韩谦说道。
“朱……”听韩谦这么说,李冲脑子里似被打入一溜火星,猝然间想到一个人的相貌特征与这幅画像符合,但一时间又卡住想不起名字到底是什么来。
“梁帝次子、雍王朱裕?”姚惜水震惊的脱口说道。
“看来晚红楼也是有在收集梁国的情报啊。”韩谦哂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