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李被他无情打击无数次,早就锤炼出了金刚文艺心,不再悲愤控诉肮脏的金钱玷污了纯洁的文学,而是抠着脚熟练讨价还价:“十天。”白曦拒绝:“做梦,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马克李退让一步:“九天半。”白曦惊为天人:“你还能再吝啬一点吗”“能,”马克李回答,“那就九又四分之三天。”哈利波特听了都说好。师向广一名图书馆管理员窗外隆冬大雪,房间里却暖气充足,甚至热得要穿短裤,再加上三倍辣的烧烤和小啤酒,马克李导演觉得全世界顿时都文艺了起来,而且还有更加迷人的,那就是韩先生不在。既然要在学校里拍戏,那么当然要和学校的管理机构打交道,乱七八糟需要盖章的地方不少,副导演顶着寒风跑出两坨高原红,不到一天就惨烈病倒,于是白曦“很好心”的,把自己的保镖先生借了出去。马克李导演闻讯热泪盈眶,此等一举多得的好事,一百年也难得遇一回。韩先生身材高大衣着得体,外貌又相当斯文俊美,用白净修长的手指推一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再加上磁性低哑的声音,简直不要太适合和后勤处、保卫科、教务处,各种机构的老阿姨们打交道,对他堪称有求必应。晚上休息时,白曦翻看着床上那摞厚厚的教职工名单,实在很想不通,他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拿到的这种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线索。”韩卓说。白曦疑惑道:“没有姓石的吗?一个都没有?”“有,但一名是二十岁的实习老师,女性;还有一名倒是年龄性别都大概符合,不过他不是老师,而是图书管理员,名叫师向广。”韩卓回答。“年龄性别都符合,管他是不是老师,总要去看一下的。”白曦道翻了两页名单,又继续问道,“可你真的确定琳达没有撒谎?”就算当时地下仓库监控严密,但在同样的条件下,既然能说出“石老师”三个字,也就应该能说出全名,实在没理由只告诉一个姓氏。“有没有可能,琳达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全名?”韩卓假设。“一个女儿,不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父亲全名是什么?”白曦难以想象,“这会不会太匪夷所思了一点。”“我也觉得不太合理,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会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意外。”韩卓道,“明天我会去图书馆先看看,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你。”“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出门。”白曦蒙着被子倒在他身上,气若游丝。因为马克李导演实在威力惊人,所以小白总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听“电影”、“文学”、“戏剧”之类,就开始脑袋生疼,其中“莎士比亚”和“仲夏夜之梦”尤甚。韩先生倒是对这种意外收获很满意,顺利地让史蒂夫老师名次重回的吧?他们不在,两点半才上班呢。”韩卓说:“嗯。”“进来吧,那儿有饮水机。”大妈很热情。老头完全不是女性同胞的对手,只好悻悻“嗯”了一句,继续埋头整理面前那一大堆旧书,准备分门别类放回原位。“要我帮忙吗?”韩卓问。“你赶紧进去吧。”老头瞪了他一眼,“别在这碍手碍脚。”韩先生笑了笑,自己找了个最前排的位置坐下,顺便摸出手机,给这位“老师”拍了张照片。片场里,白曦正在迎着寒风观看电影拍摄现场版,马克李导演脖子上青筋毕露,举着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导戏,看起来相当面目狰狞。白曦双手捧着热咖啡,鼻头和耳朵都通红,觉得自己心理和生理遭受了双重摧残——当然,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以及莫名其妙谈成的一笔生意,他就又立刻觉得这种恶劣环境也不是不能克服,灵魂挚友和莎士比亚也别有一番风景。“好了,休息十分钟!”马克李兴冲冲跑过来,问白曦,“你觉得怎么样?”“挺好的。”白曦吸溜了一下鼻子,把咖啡杯递给他,自己从裤兜里摸出震动的手机。那是韩卓发来的微信,点开只有一张照片。马克李继续感情充沛地说:“我觉得这几场戏还可以……咦,你要去哪里?”“我认识他。”白曦一边走一边匆匆发语音消息,“我大三那年在废旧停车场遇到的痴呆老人,你还记得吗?”韩卓有些意外,他之前从来没有设想过,居然还会有这种可能性。整理完书册后,师向广也就下了早班,一路蹬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回去职工楼。他雪白的头发上沾了片片雪花,穿着朴素整洁,沿途不断和人笑呵呵打着招呼,和夜场酒吧里那烟熏朋克的少女完全像是出自两个世界,谁也不会把他们和“父女”扯上关系。韩卓目送他一路回到住处,这才又给白曦打了个电话,怀疑道:“你确定没看错?他可没有一丝老年痴呆的样子。”“我确定。”白曦回答,“那一定就是他。”如果说之前还存有些许疑虑,那么现在韩卓已经能肯定百分之八十,这位图书馆管理员就是琳达的“父亲”,以及当年那个令白曦拥有异能的神秘流浪汉,应该也是同一个人。他给王远辰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下琳达目前的状况。“还活着,”王远辰回答,“不过我敢保证,在我离开之后,她曾经无数次地激怒过施天。”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呢,那边怎么样?”王远辰又问。“我找到……了。”韩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师向广又从宿舍楼里出来,骑着自行车去了北边。那里是一栋废弃的教学楼,还没有拆除,不过已经停了暖气,所以并没有学生会去那里自习。韩卓沿着楼梯走到地下三层,看着走廊尽头的老头。“师老师。”他说。“你来找我做什么?”师向广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理由的。”韩卓道,“她需要你的帮助。”“她不需要。”师向广摇头,“她可以自己帮助自己,如果不行,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她不满二十岁,只是个小女孩,不应该被过分严苛的要求。”韩卓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小白这次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