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岚夫人已死,自然不可能再入云蚕幻境。云唐自己说完,都觉得那不可能。但又听云岚夫人道:“师兄,求你帮帮我。”云唐不自主道:“你怎知我们身在云蚕幻境?”云岚夫人道:“方才老皮告诉我的呀。”云唐翻手放开云岚,旋身离她一尺开外,神色戒备又复杂,他想开口斥责对方云岚已死,但看着栩栩如生的小师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于是便冷笑着望向李耘古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如何出这云蚕幻境,还要借云岚之口来问我。”李耘古道:“刚入云蚕幻境,我便回到刚遇见云岚的时候,只盼当初没有上她的竹筏随她过河,便不会有我们的以后……”他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到如今,你就能出得去这云蚕幻境了?”
云唐一震,望向云岚,云岚一双眉目焦灼,却丝毫不随他的心意改变,云唐要的是从未遇见过李耘古的小师妹,云唐手掐指决,口念心法,喜堂上的各路宾客烟消云散,但云岚还是那个云岚。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眼前的云岚乃云蚕所化,已经抓住了云唐和李耘古两个人的弱点。
果不其然,云岚翻手亮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道:“师哥,耘古,你们快想办法,这云蚕幻境主要针对你们两,你们两快有个决断,老皮就能出去了,然后碧落黄泉我都陪你们。”云唐忍不住苦笑道:“好算盘,吸取两个精魂,只剩下老皮,你正好宿在他身上。”言毕再次催动幻云心法,想要破除云蚕的幻境。
云岚凄然一笑道:“师兄,云岚知道你想要什么。”言毕用匕首挑去腰间束带,脱去红色嫁衣,露出白色的中衣,云唐正在运功之时,见此景顿时心智大乱,噗出一口鲜血,朝李耘古笑道:“果然这时候还是瞎子好。”
李耘古目不能视,但怎不明白云岚做了什么?他脸色也猛地一沉,云蚕倘若用这一招来色诱云唐,在这堂上来一初无边风云,恐怕云唐这个云门首徒毁于一旦,但到底有什么法子破除呢?这时,只听老皮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为仁由己,百忍出离!”言毕,再无声响,李耘古心中一动,师兄入世除尘多年,五识难通,眼下竟是突飞猛进了!
“师兄,看看我,我是云岚啊,真的是啊,你摸摸我的脸,是不是?”云岚捧着云唐的脸,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李耘古急道:“云唐,你不要相信她,她根本不是云岚,云岚是被我杀死的,你快来杀我,来杀我呀!”李耘古急中生智想用仇恨让云唐清醒,效果却适得其反。云唐本来眼观鼻鼻观心,但听到李耘古的喊声,心中一动,这时环伺在旁的云岚趁机道:“师兄,最好的报复就在眼前了。”云唐猛地看向云岚,云岚也看着他,二人鼻息相闻,顷刻唇齿相依。
李耘古听着云岚的嘤咛声,身若电造,眼前慢慢出现亮光,出现一副画面,正是云唐和云岚翻云覆雨,颠倒生相的时刻。李耘古因为目盲,从未见过云岚的样子,也因此他竟贪看眼前的一切,怒火也以雷霆万钧之势涌向他,修心果,最忌恶,因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李耘古挥剑相向,剑势破空,却不伤云岚分毫。云岚恣意道:“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你忘了,我已经死了?”李耘古一惊,剑从手中掉落,眼前也现出云岚死时的景象,当时他未曾亲见,如今见到这云蚕幻境,便也可想象当时云岚横尸自己剑下的惨状。李耘古跌坐在地,哭哭笑笑,懊恼、悔恨和私欲,充盈了他的内心。
虚空中,一高一矮两个人看着僵坐的云唐和涕泪横流的李耘古,高个一身白衣,留山羊胡,打扮颇为儒雅,四十岁上下;矮个身着黄衫,笑眼眯眯,不细看如个顽童。高个朝矮个躬身道:“前辈,我看就到这吧?”矮叟却道:“摩云,你现在上前,云唐可就失了这云蚕幻境的提升时机。”摩云尊者正色道:“那也总比被毁了强。”矮叟道:“是福是祸不要看眼前嘛。”摩云尊者有些不悦道:“云岚已死,云唐乃我云门硕果仅存。”矮叟嘿道:“云岚转世有我护持,你还不放心吗?倒是耘古为这天下苍生所做的……”摩云尊者哼道:“你放心,我这就带着云唐回云海楼,倒是你的好徒弟此次若真的升座地仙,你觉得他还会关心天下吗?”言毕再不理会矮叟,化作一团白雾飘然而下,护住云唐周身飘然而去。
矮叟见状喃喃自语道:“若你疯癫而死,生了执念,是你自己修行不到,然云岚日后必定得怪我。”说着掐指一算,又道:“也罢,为师就助你一助。”心念一定,便听一中气十足的男童声:“爹爹,尧儿也想见妈妈,爹爹,你把妈妈带出来。”矮叟闻之一滞,接着喜得眉毛一抖一抖:“哎呦,小云蚕,老夫也有的玩?”但定睛瞧了瞧,始终不见什么异动,倒是徒弟李耘古忽然入定。矮叟很快反应过来,又喜得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是至纯至真的母子情冲破了幻境,唤回了李耘古。
幻境内轰然响起:“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诸法空相,一切皆是……”
念啊!傻徒弟!李耘古明明证果,却迟迟不肯出相,矮叟急得抓耳挠腮。这时四壁哀嚎,云蚕要现出真身,最后一搏,吞食李耘古了。矮叟一把提起李耘古,冲天而起,出了云蚕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