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也产生了如他女儿一样的念头,若还是林青峦做皇帝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那要不要自己来做这个皇帝?
裴天舒认真地想了想,果断摇头。还是不了,皇权不够集中,与世家共治天下,想要改变这种格局并不是一年两年或者一件事两件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做个可以被人挟持的皇帝,实在是……吃不消啊。
裴天舒这儿是嫌弃皇位嫌弃的要死,皇帝那儿却是连做梦都要被他吓醒好几回。
皇帝这是得了心病,想想法子搞掉裴天舒吧,又觉得少了他不成事;想好好用他吧,又觉得他实在危险。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变得既干活,又没有危险。
若能达成,这就是皇帝的理想状态。
今天当值的是皇帝刚刚提拔的太监,名叫穆九。
为啥叫这个名字呢?据说,他前头有八个姐姐,他爹娘努力了十数年,到了第九个终于生出了儿子。可是他爹一高兴,喝了两盅小酒,又吹了一阵小风,竟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
一个寡妇带了九个孩子,种的地够吃半年,再卖个孩子,又够吃半年。等到穆九八岁的时候,家里头就只剩了他自己和他娘了。
日子紧巴巴的要是能凑合着过下去也是好的,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那一日,他娘上山挖野菜的时候滚下了山坡,一头磕在了石头上,也挂掉了。
穆九是个大孝子,痛哭了一场,决定卖身葬母。穆九也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便想就是卖掉自己也得卖到最好的地方去,这就将自己卖到了皇宫里。
皇帝头一回听穆九讲身世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让人忍俊不已的悲惨故事。每每一有烦恼,便会对穆九说“来再给朕讲讲你的身世”,基本上就和听笑话的结果一样,每每听完,心情就莫名的舒畅。
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穆九的爹娘知道自己拼了老命生出的儿子,结果还是做了太监,会不会还义无反顾地非得生出儿子不可。
没有那个命,就不要强求。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明白不了。皇帝觉得哪天也得让裴天舒来听一听穆九的身世,也好让他明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被吓醒的皇帝一时兴起,又想听穆九讲身世了,遂唤了他进来。
穆九是个利索的,二话不说,讨了个恩旨,盘腿往地上一座,从头开始说起。
故事已经说了十数遍,可皇帝仍犹第一次听那般兴致盎然。
且故事的结尾还是这么的让人忍俊不已,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平时的穆九也总是没心没肺地跟着“嘿嘿嘿”,可这一次却反常地痛哭了起来。
别人哭的时候,自己笑,就是再开心,也不能尽兴。皇帝笑不出来了,突然觉得自己禽兽不已,这得是有多缺德啊才会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于是,皇帝挺不自在地道:“哭什么,跟着朕,不好吗?”
穆九擦了擦眼泪,犹在哽咽道:“不是跟着皇上不好,这是快到奴才娘的忌日了,奴才才忍不住的悲伤起来。”
皇帝点头,表示非常理解,还善解人意地道:“你娘她葬在哪里,要是不远的话,朕许你回去扫墓。”也算是拿人家的悲惨作乐的补偿吧!
穆九惊喜谢恩,然后才道:“奴才的家就在洛阳城外离白樟山不远的村子,奴才将我娘就近藏在了白樟山的樟树林子里。皇上您是不知道,白樟山的樟树老高老高了,奴才长那么大看过最高的树,就是那老樟树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满树的黄绿色小花,风一吹,就下起了花雨。打那树下走一趟啊,身上的那股樟树清香,好几天都消散不去。听奴才村里的老人说,樟树林里有仙子,白衣飘飘,您不知道那小腰一扭一扭的别提有多迷人多够味了。”
穆九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樟树有多高,又比划着美人的腰有多细。
“再够味,你也是个没用的。”皇帝哈哈笑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连朕都想去看看了。”
穆九说的诚恳:“您要真想去啊,就只当是散心了。奴才整日看着皇上如此操劳,恨不能为您分忧,若是您去我长大的地方散散心,是不是也算是奴才的功劳一件了。再说,要万一真碰到仙子了呢!”
皇帝气笑了,踹了他一脚,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奴才。”
得,虽没有确切说去,也离想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