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昭就给了这条路。这就很有意思了。沈独盯着这四个字,琢磨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笑了起来,可非但没有半点柔和的感觉,反而越显凌厉。他与顾昭的关系……单单从这四个字里,便可窥见一斑了。似乎仇敌,似乎挚交。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饶过对方或者救对方一命,也可以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既展露“善意”,又隐藏“恶意”。当初那场鸿门宴,顾昭是真想他死的。沈独知道。所以现在细细一思索这四个字,他便感觉到了这里面藏着的试探——在写给顾昭的信里,他并未言明自己伤势复原的具体情况。顾昭的回信里,却直接说自己在不空山北。若要从这个方向逃跑,虽然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可难度也是最高。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是无法做到的,除非他功力已经恢复了七成以上。也就是说,单单凭这四个字,顾昭便可以从他的反应和回信中,得知他此刻受伤和恢复的具体情况……“老谋深算,心机歹毒!”简单地一想,沈独便感觉出了其中的凶险,眉梢微微一挑,只将这纸页慢慢地折成了细细的一条,缠绕在自己指间。“只可惜,这一趟落难运气太好,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顾昭若得知他伤势还重,能不落井下石?可一旦他功力恢复,他就得掂量掂量这么做的代价和后果。走的明明是一步,可事实上已经往后算了三步。这就是顾昭。沈独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这时思索完,便待要写一封信,言明自己打算,包括从不空山离开的时机,再让幽识鸟送回去。可临到提笔时,却不知为什么停下了。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的,竟然是自己重伤倒在“止戈碑”旁时,闻见的浅淡旃檀香息,模糊视野里闪过的那一片僧袖。还有这些日来的种种细节。那哑僧人昨日悲悯的眼,灯火下翻动经书的手指……沈独眼帘轻轻地颤了颤。他就在书案前站了许久,目光又落在书案旁那一封卷起来的画轴上,接着竟缓缓将笔搁了下来,又放回了笔山上。这是十年以来,。可僧人脚下却跟认得路一样,有条不紊地从一条条岔路中走过,渐渐便能听到那水声又变大变响了几分。听见沈独这话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慢慢摇了摇头。沈独见了,有些不信。除了晨钟暮鼓时敲钟,其他时候敲钟,那应该都是出了死了人或者要死人的大事。先前他明明听见,也看见这和尚变了脸色,现在他竟然说没事?“啧,你都被我睡过了,就算是我的人了。空色戒破,不坏身毁,你说你,还这么一心为着天机禅院干什么?”心里面不知为什么不舒服,说话便也带刺儿。“和尚啊,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我可是要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