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星芒如雨,每一点星芒都有灵性,自发捕捉周围生灵,侵入其脑宫,反馈信息,千百个不同的视角在眼前呈现,无比丰富,同时又支离破碎,让余慈看得眼花缭乱。还好余慈别无他求,只要确认自己周围环境就好,所以他不管视角显示的什么情形,只观其方位,转眼便有了定论。
余慈手指画符,画的仍是神行符,且不忘用贯气法加持。可符成后他却没有使用,反而用了千斤坠的功夫,下坠的速度不降反升,很快就和鬼兽隔了一层浓雾,再看不见那燃烧的焰光。
此时,余慈又启用了“息光遁法”,这门出自天遁宗的遁法,最基本的功用便有收敛气息这一项,用在此处,正是得其所哉。
用了遁法,余慈却没有提气轻身,而是直坠近两里路,三百丈高,在内脏都快受不住的时候,余慈才启用神行符。
经过九次贯气加持,神行符真正有了“白烟鹤羽飞游神,足底生云快似风”的神异,余慈急降两里多路,下坠的力量已经大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可在开启此符后,符力倒似能驱动周围云雾,编织大网,层层拦截,虽然一时消不去重力,可下坠速度却在减缓,且程度越来越明显。
片刻之后,余慈便从一块急坠的石头,变成一团几无重量的幽魂,在云雾中轻轻一个摆动,就侧移出一段距离。余慈认准了一个方位,蹑空踏虚,很快移出近千尺,此时神行符符力耗尽,余慈身子一沉,又向下坠,但不及二十丈,他脚下便现出一片黑沉沉的岩石。
余慈手中纯阳符剑殷殷震鸣,在最后这段距离,驭剑消去冲力,落地后只一个翻滚,便卸去力量,安全着陆。
从鬼兽那边算起,余慈在短时间内,降下至少七八里路,看起来应对轻松,有条不紊,其实已是穷尽一切力量,眼下稍一提气,体内空空如也,虚弱感如潮水般漫上来。
余慈知道不能强撑,就地坐下,运起玄元根本气法,恢复精力。
心内虚空自然开辟,余慈心念进入其中。才一进去,他发现,已淅沥沥下了几个月的绵绵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当空明月朗照,无边虚空变得清爽干净,像一匹黑色的绸缎,铺展开来。
鱼龙也不在虚空中狂舞,而是回到了中央小湖中,蜿蜒游动。
难道是刚刚与火光冲撞,天龙真形之气受了损伤?
乍不现雨雾,余慈倒有些不习惯了,他将心念移到中央小湖,方一投注,他便自然而然地和鱼龙合而为一。
这一刻,奇妙的感觉浸透心灵。
那不是受伤和虚弱的感觉,而是圆满无瑕,平安喜乐。好像是鱼龙做完了一件大工程,在那里心满意足地歇息。
完满?
余慈心神触动,整个心内虚空却安静下来。
余慈突然把握住了内里的一个“契机”,那自然而然的势子,更像是“契机”主动钻进他手里去。
随后,“契机”变成一杆如椽大笔,蘸满墨汁的笔尖就点在中央小湖,游动的鱼龙头上,势如流水就下,没有任何犹疑,余慈沿鱼龙身姿,由头至尾,一笔贯穿!
墨汁铺染开来,却有着预设好的渠道,丝丝缕缕、点点滴滴,每一处都有所描画,却又不多一丝,不少一点。偶尔心意所至,或有微调,也是从容自然,没有任何窒碍。
笔尖提起,“心内虚空”轰地一声响,震颤不休。鱼龙便在震荡中破水而出,昂首飞动,天上明月清辉投注,身下小湖波光粼粼,外围无边虚空也层层回应,这一刻,整个“心内虚空”联成一片,彼此气机贯通,浑融如一。
余慈蓦地睁眼,弹起身来。其实他气力恢复未及两成,但精神出奇地健旺,他发了会儿呆,便抬起右手,平平伸直,然后慢慢蜷起四根指头,只余无名指探在外面,笔直如剑。
他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目光凝视,下一刻,这根手指的尖端亮起来。
所谓发亮,只是形容。那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余慈全身的重量、全身的气血、全副的心神统统集中过去,倾注一切,全无保留。
无名指端有千钧重,余慈身体的其余部位却飘飘然似要飞上天去。
解良的刻板无波的声音似乎又响起来:
“以无名指贯伸,聚精气神于指端毫厘之间而无碍者,为节节贯通。至此,心象统驭物象,以高驭下,无有不至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