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议论纷纷,口音也纷杂不同,福建、江西、湖南均有,甚至还有江南一带的调门。
“娘扯希!这新上任的佛冈同知在发什么横,摊给了我保合堂三千两银子的规礼!我在佛冈一年还赚不到三千两呢!”
“我们飞云行就是从佛冈过过,也要收六百两,这新来的真不知道规矩?”
“怕是个愣头青,还是先找找相熟的人说合一下吧。”
几个商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进了会馆,听了他们这话,有商人开口道:“怎么不去找彭先仲?咱们可都是三江商会的人呢。”
那个保合堂的东主皱眉摇头:“这时节,除了寻常生意,可不敢跟那李三江再有瓜葛。”
另一人嗤笑:“广东县府正印去了一半,来的全是穷凶极恶之辈。非独佛冈,清远县也是一样的情形。你不敢找李三江,我可得找。我的生意根底都在清远,就算日后有什么麻烦,现在也顾不得了。”
众人都是应和,说瞧这情形,李三江掀了如此大风浪,竟然还稳坐泰山,趁着这功夫,能多得几分利就算几分。他李三江不是早说了么,入了三江商会,他就要照应。
保合堂的东主和那飞云行的掌柜对视一眼,都道也罢,在这大清朝,做生意就是招麻烦,既然眼下有省银子之途,还考虑那么多做甚。
几天后,莫文宁的同知衙门,又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虽然没着官服,可举手投足却带着一股大场面历练过的贵气。门子不敢怠慢,迎进了后堂客厅,莫文宁也是心中忐忑地过来见面,这个自称是刘兴纯的人,似乎跟广州知府李朱绶有关系。
“我不是受李知府之托而来的,而是受李总司之令而来。”
刘兴纯淡淡地说着。
“李总司?”
莫文宁只觉这个称呼无比怪异。
“青田公司东主,李肆,李三江。”
刘兴纯此话出口,莫文宁面不改色,他还真不清楚。这不是资讯爆炸的时代,刚从广西而来,还没接触到广东官面和商界内里,不清楚李肆是何人,很正常。
“青田公司?就是上门来要挟本官的歪门邪道之所!?还敢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本官一体锁拿了!?”
莫文宁气冲百会,这个什么青田公司,还在不死不休啊。
“话已带到,之前抓的人,赶紧放,身边的师爷位置,留好,官面事务都由他做主。看在莫同知你对青田公司还知之不详的份上,给你三天时间打探和考虑,告辞。”
刘兴纯可没功夫跟他费嘴皮,径直表了态度,拱手走人,丢下莫文宁一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师爷倒是尽职,着力打探了一番,可外来人户,终究进不到当地人的圈子,得知的也只是一些青田公司作威作福,势力极大的模糊消息。莫文宁已是被气得三佛出世,将那房与信打了个半死,背上还插了个“青田妖孽”的牌子,直接丢出了衙门外。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比胤禛还二的二愣子……”
得知这个消息,李肆很是吃惊,虽说信息确实不对称,可仗着小小同知的官威,就在广东肆无忌惮,怕是在广西当土皇帝当得太久吧。
“那就动手吧,包括那个清远知县,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当地人都看清楚。”
他对尚俊下了命令。
将近正午时分,莫文宁还在县衙正堂审案,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就想着借这案子把官威立起来。此案原被告都是当地乡绅,他以惯常手段压了被告再压原告,准备压得双方不敢再揪着案子,径直向他上供息事。
两家各有几十人在堂外观望,还有几百号人在县衙外守候,不少都是当地乡绅派来的人,想看看这个新任的同知到底是怎么一番做事手段,好决定之后的应对态度。
就在莫文宁自觉火候差不多了,要拍惊堂木宣布暂缓审案时,衙门外人声鼎沸了,那像是惊呼。莫文宁皱眉,准备丢签子派快班出去压压场面,人群分开,一队兵丁涌了进来。这些兵丁蓝衣银盔,上身还套着黑底无袖号衣,号衣前后都绣着一个古怪的白色图案,两个同心圆,中间是一个“井”字,有如铜钱。
“佛冈同知莫文宁殴伤青田公司要员,勒索当地乡绅商贾,我等奉令锁拿莫文宁到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