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督赵弘灿那又粗又冷的嗓音在大堂里回荡着,下面的州县官员一个个都抽着嘴角斜着眼。上头人都是这德性,既要你把事情办好,又不能招惹是非,天底下哪来这般好事?不过说起来……他们对下面的书吏衙役时,也是这般逼压的。
会议结束,县衙后堂,赵弘灿和满丕相对而坐,沉默无语。督抚历来都是冤家,可这事却让两人不得不联手共济,纵然都是官场上的顶尖人物,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这相互护持的亲密气氛。
“管源忠说了,再迟月底他就得上奏米价,若到那时,米价还没能回落,他也爱莫能助了。”
满丕叹气,他和广州将军管源忠的关系近一些,有些话还是能来回传递。
“那个管蛮子!之前出仓粮去江南,他把自家粮仓里的米都腾出来了,这下出了事,他倒是袖手旁观!”
赵弘灿眼中已有了不少血丝,看样子也是被这事折腾得够呛。
“他没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现在还有半月时间,咱们还有机会。只是这几府县的常平仓都空了,其他府县要去调,不仅凑不出多少,还得牵出一大堆烂帐。”
虽然瞧不起这个汉人总督,可满丕也无心再踩他,这时节,踩他也是踩自己。
“说到落井下石,湖南和江西那边的米商也真是可恶!就算之前去了江南一批,怎么也该有个十来万石进来。现在倒好,全都一个个捂着,就等着我们跨台,他们好谋暴利!平日要这么干,一本上去,还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赵弘灿把怒火转移到了北面。
“北面……听说有不少米囤在太平关,甚至还有韶州府和韶州镇参与,是不是对他们下下重手!?”
满丕的算盘也朝北拨了起来。
“我倒是想啊!可那些米商背后不是内务府的包衣,就是宗室王亲阿哥们,动了韶州府镇,他们惹急了跳腾起来,把常平仓上的事全都揭开,你相不相信万岁爷会拿咱们祭旗!?坏了万岁爷的局面,噶礼他都不护,你我……可连噶礼都不是!”
赵弘灿一番话,说得满丕的脑袋也耷拉下来。
“老天爷……降下一颗救星吧……”
他只能这么低声嘀咕着。
广东南北,不管是官爷还是商人,都正是焦躁难耐,而英德李庄里,日头已经高照,李肆依旧在呼呼大睡。没办法,昨日被田大由狠狠灌了一通,上好的阳江春,足足喝了一斤多,即便度数不怎么高,可李肆前世连啤酒也就是这么多量,到最后是怎么回自家院子的都不清楚。
迷迷糊糊醒来,恍惚感觉有人在用毛巾擦拭自己的额头,清香气息随着呼吸拂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抱,混沌的脑子却终于启动了,暗自叫糟,这可不是关蒄的气息……
啪的一声,李肆的手像是蚊子一般,被对方轻飘飘地拍了回来,手背甚至有一股触电的酥麻感。
“三娘……”
睁开朦胧醉眼,窈窕身影正朝屋外走去。
“啊,你……你醒了?”
听到李肆唤她,严三娘立在了原地,却没转身。
“那个……昨晚上,你的手……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李肆皱眉,我的手怎么了?
焦距终于找准,抬手一看,李肆***一声,疼痛这才传进大脑,手背上有好几块青紫!看来是自己喝醉回家后,就跟刚才一样,把严三娘当作了关蒄,这咸猪手就遭了报应。
认了,谁让人家是咏春宗师呢,自己是三头六臂也得不了好处,只是以后怎么办,夫纲不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