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清水河畔(四)
深沟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西北联军在屁股大的一块深沟里呆了二天,军士们每日只能在限定的地方活动,而且不准高声喧哗,这把喜欢在平原纵横驰骋的骑兵们憋得够呛。
人有许多矛盾的地方,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好的东西,而这些美好的东西一旦自己拥有,马上就身价大跌。
比如肥肉,当饿得不行的时候,想着一块白花花的肥肉就会直流口水,而多吃几顿肥大块后,想到肥肉就会发腻。
再比如,黑雕军军士们平时训练非常紧张,每天累得骨架都要散了,巴不得有时间能好好睡一个懒觉,可是这个梦想总还不能如愿,现在将校们拿出大块时间鼓励大家睡懒觉,大多数黑雕军军士却习惯了早睡早起,天不亮就醒了,在帐篷里翻了几转后,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出了帐篷,才发现军营里到都是早早醒来的四处闲逛的黑雕军军士。
性急的光紫驼在这屁股大的深沟呆了两天后,心中早已不耐烦,他数次在何五郎面前发牢骚。俗语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用在光紫驼和何五郎身上,再也恰当不过,他们两人都是军中猛将,性格表现形式不一样,但是内在气质却非常相似,两人在深沟里一见如故,只叹相见恨晚,每有空余时间,两人就在一起神吹胡侃,间或还偷偷地较量一会拳脚,所以,何五郎虽说是黑雕军嫡系将领,光紫驼还是在他面前发了数次牢骚。
王腾骧气度沉稳,两天来,安排完军务后,他就拿起一本《三国志》在帐中细细研读。象极了武圣人关公,他的好学不倦和粗壮的身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侯大勇颇为欣赏王腾骧,每每看着王腾骧,就如看到了一颗玲珑的美玉,让他禁不住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收入自己的百宝箱。
侯大勇知道王腾骧就是一匹汗血宝马,本性高贵,绝不会轻易改换门庭。只有威、德、恩数管齐下,才能让其真心降服。不过,侯大勇心里牵挂着同心城外的战斗,暂时还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收服这匹汗血宝马。
按照战前部署,王彦超率领地西北联军步军比侯大勇率领的马军早两天出发,马军速度比步军要快得多,因此,马军到达大牛关时。步军差不多也展开了围城之战。也就是说,西北联军的主力部队在深沟里呆了两天后,应该能够收到王彦超所部的消息了,可是,现在王彦超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潜伏在小牛关的前锋营倒是按照要求。天天都派人到深沟来报告消息,可是每一次带来的消息都让侯大勇失望——前锋营仍然没有发现从同心城方向到西会州方向的党项骑兵。
侯大勇反复琢磨着同心城的战事,同心城外地战事不外乎以下三种情况:“一是西北联军攻城部队攻得过猛,一不小心就攻进了同心城。城里的党项军根本来不及派出求援军士;二是党项守城部队自认为能够应付联军的攻击,用不着增援;三是西北联军受到了党项军的致命打击或包围,形势危险或者已全军覆没。”但是,无论何种情况,联军都应该派出报信军士到深沟来。
为了弄清楚同心城战况,侯大勇派出一个五十人的侦察小队南下察看究竟,从深沟到同心城,骑兵快马加鞭不到一天时间就可以走一个来回。侯大勇焦急地守在深沟里,等待着侦察小队的归来。
侦察小队有五十人,在陈楚狂的率领下,也穿着党项人的服装,沿着清水河畔,没有掩藏行迹,用最快地速度,向同心城奔去。从小牛关到同心城。沿途有不少党项牧民。他们惊异地看着这支小队伍向南狂奔,不到半天时间。陈楚狂一行就来到了同心城外,城门紧闭,城外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大战的痕迹,陈楚狂带着侦骑大摇大摆地在城下转了一圈,然后向东面而去。
很快,侦骑们就看到了血肉横飞的杀戮战场。陈楚狂和周青、武家强一样,是狮营侦骑的老兵,侦察经验十分老到。到了战场后,陈楚狂带着二名军士,远远地下了马,借着略略起伏的地势靠近战场,近距离观察着交战情况。
很快,陈楚狂摸清楚了基本情况,他命令十名军士赶回深沟报信,其他地军士继续留在这里监视战场情况。十名军士得令后,沿着原路飞一般向大牛关奔去,党项牧民极为纯朴,看到自己的人马经过。纷纷拿出马奶、肉块等物,准备招待这些军士,侦骑却在在党项牧民不理解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就在侯大勇派出南下侦察小队的时候,同心城外地战斗仍在残酷地进行着,党项人以七千人步骑军包围王彦超的八千步军,双方较量了整整两天,拉锯了二十多次之后,伤亡都极为惨重。联军把能够作战的轻伤员算在一起,不超过四千人,而党项军稍好一些,但是也有三千多人的伤亡。
党项军是骑步军混合部队,战斗力明显强于匆匆组合在一起的联军步军,若联军步军离开阵地,在平坝上和党项军决战,早就被全歼了,王彦超眼光十分独到,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坚持采用刺猬政策——绝不放弃阵地,固守等待援军。这个策略让实力强劲的党项军吃尽了苦头,党项军数次攻入了西北联军步军的阵地,又被没有退路的联军军士拼死赶了出来,联军在阵地里面不时抛出一些火蒺藜,毒烟、烈火和铁钉,造成了党项军士大量伤亡。
房当度杀红了眼,他本来想迅速全歼这支被包围地周军,为哥哥房当白歌报仇,却没有料到这些周军如此难以对付,伤亡惨重得让人难以接受,手下最忠勇的指挥官看到惊人的损失都难过得流泪。房当度不愿意就此罢手,仗打到这个地步。战术已经不重要了,两支军队较量的是斗志和勇气,谁更狠谁更猛,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傍晚之时,党项军的锐气也全部被磨掉了,暂时无力发动新一轮进攻,两支军队就如打累了地狗熊一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要等到恢复了精力之后,才重新战斗。
党项军暂时退下后,联军阵地里的军士们赶紧收集党项军射进来地箭支,经过两天激战,军士们箭囊里所剩箭支已经所剩不多了,就疯狂地寻找党项人射进来地箭支。永兴军的火蒺藜、床弩地巨箭都消耗殆尽,由于远程攻击手段的减弱,党项军的每一次进攻都演变成血腥地肉搏战。
王彦超所在的指挥台受到了党项骑兵的盛情款待。身边拿着盾牌的亲卫们被射杀了十数名,王彦超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王彦超已超过了四十岁,四十而不惑,王彦超过了呈一时之快的年龄,他一直没有冲杀到第一线。那怕党项人已经冲破了防线,他十分明白自己的位置,两天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指挥台上。通过号令、令旗指挥着阵地里的联军,阵地内的部队很杂,虽说以永兴军为主体,却夹杂着灵州军、颁州军地步军,指挥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部队的混乱,正是由于王彦超在指挥台上眼观八路,及时调配部队。这才把党项军骑兵快速移动的优势稍稍抵消。
王彦超坐在了指挥台上,仰望着夕阳,阳光最后的辉煌,把天空照得如血一样红。王彦超嘴角烧起了一个一个黄豆大小的水泡,这是神经高度紧张造成地生理反应,肩膀上的箭伤又痛又痒,严重影响到了背部及脸部,让他觉得全身如火烧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