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长安城格外寂静,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巡逻的金吾卫。
舒王府里灯火通明,婢女鱼贯进入会客的堂屋,手中端着美酒佳肴。几名胡姬正跳着回旋舞,鼓乐轻快。薄纱遮掩身体,细腰不盈一握,眉目妩媚多情。
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被两名美婢簇拥着喝酒,起先还有些抗拒,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壮了起来,不仅左拥右抱,眼睛还直勾勾盯着那些衣裳暴。露的胡姬。
李谟边用金杯饮葡萄酒,边含笑看着他们。心腹齐越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两句。李谟的手顿了一下,吩咐堂上的人尽兴,起身走到外面。他盯着齐越:“你说云南王和世子下午就离开长安了,而本王现在才知道?”
齐越被他的目光所慑,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事,事情发生得突然,云南王着急回去,所以……”
李谟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整个人撞到墙,立刻跪地请罪。他是舒王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从小跟许多人在一起训练,因为办事得力,脱颖而出,才能跟随舒王身边。他视舒王如父,舒王却视他如狗。差事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我看长安四门的守备都要换一换了,情报如此滞后,若有一日涌进了大批刺客,就潜伏在舒王府外。等本王人头落地了都不知道?原先那几个,不用留了。”李谟冷冷地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吴越顾不得脸上的伤,起身就要离去,李谟又叫住他:“王妃最近在干什么?”
吴越想了想说:“这几日都在忙崔家老夫人的寿辰,今日从崔家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出去。倒是有个大慈恩寺的沙弥到府中来了一趟,别的就没有了。”
李谟眯了眯眼睛,崔清思从来不信佛的,怎么跟大慈恩寺的沙弥有往来。他把玩着腰上挂的麒麟白玉,略一联想跟她相关的人……她最在意的就是崔清念了。之前,她也不知从哪打听到崔清念的女儿跟虞北玄有染,还打算把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李谟倒不在乎那小丫头的名声,但虞北玄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又将迎娶长平郡主,他怎么能让崔清思搞破坏。严词警告一番之后,她才老实了,这下又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
这个女人近来越发麻烦了。李谟对她往日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她盯着的那一家,近来是整个长安城的焦点。圣人前日把他叫进宫,话语里暗示他要收敛一点。他不想在裴延龄的案子还没了结之前,再有人捅出什么篓子来。
他皱眉道:“你派人去大慈恩寺打听一下,今日发生何事,再回来禀报。”
吴越领命离去。
李谟回到宴席上,那几个官员都喝得东倒西歪了,洋相百出。他挥手让婢女服侍他们到厢房里休息,眼不见为净。方才的热闹一哄而散,堂上显得格外冷清,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独自坐着饮酒,谁也不敢来打扰。
片刻之后,吴越派人回来禀报。今日原是李相公的夫人郑氏拿着李四郎和骊珠郡主的生辰八字到大慈恩寺去问吉凶,卜出了吉卦,大喜而归。
竟然是吉?李谟冷笑,还以为崔清思有多大的本事,手段也不过如此。纳吉之后就是纳征,两家互换婚书,律法上骊珠郡主便是李家的人了。就算云南王府谋反抄家,也跟她无关。李家这是要把她早早地划入羽翼之下。李绛就如此喜欢这个儿媳么?
他倒很想看看李家到底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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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派人来告知纳吉的结果,崔氏早从慧能大师那里知道了,也没有担心过此事。木诚节临行之前,已将婚事全权交由她做主。尽管如此,李家纳征这一日,她还是把兄长从崔家请了过来。
卢氏怕人手不够,交代了一双儿女跟来帮忙。
崔植穿了身官袍,站在院子里,威严庄重。堂屋前还摆了矮床,设香炉,水碗和刀子。等巷子里响起鼓乐的声音,阿常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娘子,来了!”
李家从族中选了两位有官品在身的青年才俊当正使和副使,手里拿着黄杨木盒子的通婚书,并好几车彩礼,一律抬进了院子里。左邻右舍有的就围在院门前看热闹,这本来就是喜事,大家都想跟着沾喜气的。
只见彩礼有五色彩缎,大堆锦帛,五箱铜钱,三牲六畜,点心瓜果,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院子。彩礼下得越重,越代表夫家重视新媳。这里的街坊邻居也大都非富即贵,但见到这样的阵仗还是竖起大拇指,不停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