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鱼台。
夜色染浓花树,碧影深深。
窗棂半开,窗内红纱幔影,随风翩飞。
藏花端坐镜台前,褪去了大衣裳,只余深红中衣。长发已是散下,正被身后人以玉梳缓缓梳弄。
那梳头的人只在窗棂处,露出一截霜色袖管,并同样白而冷静的手指。恰与身前红衣红颊的美人成为绝大反差。
窗外蕉叶之下,一潭碧水浓翠静流,水中无数尾红鳞锦鲤过叶穿花,偶尔吐一颗气泡,被月色染了,恍如凝珠。
这般良辰美景,如此相依相伴。
藏花便不禁痴了,透过菱花镜凝望背后容颜:“掐指算算,自从岳如期案后,大人便再也没有召幸过奴家。今晚不知大人怎会突然想起奴家来了?”
司夜染手指穿过那比女子还要浓密的青丝,轻挑红唇:“我便知你又多心了。你又何必对她这般耿耿于怀?我早说过,岳如期案牵涉广大,留着她这枚鱼饵定有大用。”
藏花迟疑一笑:“大人真的只将她当鱼饵么?”
司夜染难得今晚脾气极好,非但没恼怒,反而躬身贴住藏花面颊,一同望向菱花:“我有多厌恶女人,难道你忘了么?”
藏花的表情终于放柔:“……可是大人分明又将她扮为男子。”
“若论男装丽色……花,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得过你?”
司夜染指尖沿着藏花面颊迷恋游弋:“这些日子皇上、娘娘都那么多事,我哪里分得出心?再说你恁贪嘴,我不攒足了力气,又如何敢召你,嗯?”
藏花登时嘤咛一声,骨头已是酥了半边,身子都偎进司夜染怀中,不依道:“大人坏死了!哪里是奴家贪嘴,分明是大人元气太盛!”
“是么?”镜中人长眸轻挑,眼瞳染醉,虽不减清冷,却多了无法言喻的妖冶:“那今晚你也不准睡,更不准求我饶了你。”
藏花闻听这话,便已彻底瘫软,只伸手攀住司夜染肩头:“大人,怜我……”
司夜染清凉一笑,展臂将藏花横抱起,扑入纱帐。
潇洒甩袖,袖底流风便将周遭红烛熄尽。唯留床脚一盏纱罩红灯,影绰绰映出帐中两人的颠倒腾转。
不多时便传来藏花嘤咛抽噎之声,仿佛哀求,又似感激,呢哝不绝。
却始终不闻司夜染声息,仿佛只专注一处,不肯稍懈。
良久良久,当初礼带着初忠、初信抬着大桶的热水进来时,天已破晓,却仍听得见大人嗓音清朗,显是兴致尤浓,低哑呢喃:“……你现在可知我心意了,嗯?以后别再多心,免得坏了我通盘计划。你替我好好调理她……也唯有你,我才信得过。”
初礼三人仿若活动的木桩,充耳不闻,面上更不敢带出半点表情。只手脚麻利将丢在帐外的种种物件儿,皆仔细收起。
那当中深红浅绿,粗细轻重,不一而足。
。
经此良宵,藏花翌日仿若脱胎换骨。久违的艳丽重回,眉梢眼角风姿流转。
他晨起第一件事,便是来探兰芽。
因宫刑伤口最忌风吹,司夜染曾下令任何外人不准私自造访听兰轩。不过灵济宫中人都明白,这规矩对藏花是另当别论的。所以双宝没敢犹豫,急忙开了门。
穿过重重垂帘,藏花得意洋洋走到兰芽榻边。看她面色如纸,便自在地朝双宝送过来的绣墩上一坐。回首冷冷觑了双宝一眼:“宝儿,你且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们公子说。”
双宝略一迟疑,望向兰芽。
兰芽努力一笑,示意无妨。双宝这才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藏花这才抿嘴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岳兰芽!所以什么净身啊,不过是骗过外人眼目罢了,你大可不必做出这般病弱美人的姿态——做了,又给谁看呢?给你那几个小情郎?呵,真可惜他们可不准来探你!”
兰芽虚弱,却也只是轻蔑而笑:“二爷此言差矣。病弱美人?兰芽从不屑为之!纵然女子不能去势,可是公公难道不知道你们大人有多阴毒!”
耳畔便又是司夜染来自阴曹地府般的阴森嗓音——
蚕室里,在染着陈年血腥的刀具旁,司夜染挑着她的下颌,恍若情侣般柔声细语:“……女人亦可受宫刑的。所谓宫刑,男子去势,女子幽闭……重击你下。腹,**小骨,封住你的女闾……从此女子亦同宦官一般,再无人间情爱。”
当重杖击下,兰芽死死咬住唇,不准自己痛呼出来,却终究眼中滑下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