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讲,若是要彻查户部的帐目,那只能由她亲自动手,没理由便平白无故地相信李沣是户部的清流,并委以重任。李侍郎百思不得其解,坐在公房中,对着账本满面愁容,觉得自己可能要大限将至了。
天色已晚,忙碌了一整日饥肠辘辘是在所难免,李沣腹中空响,赧然四下看了看,令仪尚还埋首于案牍间,大抵是不曾听闻到这一声雷响。他稍稍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令仪问他,“侍郎晚上可有旁事?”
李沣怔了怔,“回禀殿下,没有。”
“那正好,孤在府中准备了饭食,侍郎稍后便随孤回府同用罢。”
“这怎么使得!”李沣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去,“殿下恩宠,臣受之有愧啊!”
“无妨,”令仪轻描淡写地说道,“今晚之后,侍郎便受之无愧了。”
李沣十分震惊,早听闻这位殿下性淫,在府中养了多位男宠,如今对他这般另眼相看,竟然是看上他的美色了么?听她话里的意思,满是不容推举,李沣后背上沁出冷汗,这可如何是好,他稳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就要葬送在眼前这位殿下手中了么?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李沣暗暗磨了回牙,只要他把守住了自己,还能被逼良为娼不成?纵然逼良为娼这个词似乎不该这么用,但当他与令仪一同走出公房,遇上下值的同僚时,他们看他的眼神,便是已经认定他与她同流合污了。
李沣有些追悔莫及,但现下想反悔已是不可能了,金吾卫就站在马车两侧,姿容丰茂的殿下将将踩上木踏,转过头来看他,“李侍郎,请。”
李沣感到欲哭无泪,“与殿下同乘,臣不甚惶恐。”
她还是那句话,“今晚过了,侍郎便不会觉得惶恐了,上来吧。”
这下连金吾卫的眼光都很是暧昧了,李沣咬牙上了车,全程满脸的悲壮,令仪偶尔看他一两眼,更多的时候在闭目养神。
直至东阳的声音从外边儿响了起来,“殿下,到府了。”
那双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李沣这才晓得什么叫孤意在睫,她眼神清明地看向他,淡淡道:“请吧,李侍郎。”
李沣忐忑不安地下了车,门匾上挥斥方遒的字迹不晓得是出自谁的手笔,府内也不见什么酒池肉林,灰白的墙瓦,就只有朱红的廊柱才能算作是府中唯一的色彩了。李沣有些感慨,作为一位公主,活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大概也就只有寄情与声色犬马之中才能忘却忧愁了吧。
这么想着倒也情有可原了,但下一瞬李沣便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危险,他又再度坚定了信念,无论这位殿下待会儿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是不会从了她的。
酒不能喝,说不定里面添有合欢散,饭也不能乱吃,可能也有合欢散,总之这府里的所有事物都包藏祸心,干脆还是说自己不饿,看着殿下吃就好了。
早晓得今日便告假了,上值把自己的清白都搭进去了,这官还当来有什么用!
李沣再三感叹,果然是皇权压人,要是扛不住误入歧途了,自己怎么对得起师门的教诲。
但等酒菜上了桌席,李沣却没等到令仪的劝酒,她从一旁的匣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他,上面写有“洵春亲启”四字,他愕然抬头,令仪和煦的眉目在微亮的烛火中显出凌厉的锋芒,“侍郎可是师从潜石山人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