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轻舟的背影,万母心中五味陈杂,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武州。
战事稍歇,营帐中十分安静。
“侯爷,侯府中有传书一封,还请侯爷过目。”传令兵跪在男人面前,双手将一封密信递到了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从传令兵手中将信函接过,刚看见信中的内容,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后,男人的目光顿时深冷的可怕,他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攥在手心,命人唤来了所有将领,言简意赅的将接下来的战事做了精确的部署,而后他便是大步离开了主帐,不顾下属的阻拦,径自骑上了自己的宝马,领了一支精兵,向着京师赶去。
夜色深谧。
轻舟独自一人坐在床前,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俱是守在屋外,生怕她临阵畏死,改了主意,这一夜的月色极好,轻舟透过窗户,向着夜空望去,但见星云密布,众星拱月,她想起娘亲与自己说过,她出生的那一晚天边悬着一弯明月,便以此给她取了个乳名,唤作月儿。
她知道,这样美的月亮,过了今夜,她便再也瞧不见了。
轻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许是心知这是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夜,轻舟没有丝毫困意,她取来了针线,在丝帕上一针针的绣着,直到天边浮起鱼肚白,轻舟唇角噙着微笑,终是收起了最后一针。
她久久的看着那方丝帕,在丝帕的一角,她绣了万重青山,青山脚下,则是停靠着一叶弯弯的轻舟,那叶轻舟安安静静的依偎在青山怀中,说不出的静谧安详。
轻舟唇角含着笑涡,她轻轻的伸出手指,抚上了那重重青山,终于,她的眼泪一颗颗的落在了那方丝帕上,几乎要将帕子打湿。
这方帕子,包含了他和她的名字。
轻舟伏在桌上,清瘦的肩头不住的抽动着,她无声的饮泣着,直到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高声道;“少夫人,时辰到了。”
她慌乱的抬起头,顾不得拭去泪珠,只将那方丝帕折好。
嬷嬷们鱼贯而入,先是为轻舟沐浴更衣,梳洗后,而后有嬷嬷为她上了一层淡淡的妆,轻舟的手中一直紧紧的攥着那方帕子,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镜前,看着那些嬷嬷为她将长发散开,尽数绾在脑后,她仍是穿着孝服,让人服侍着换了一双白色的袜子,踩进了一双崭新的白色绣鞋。
轻舟趁人不备,将那方帕子放在了怀中,贴身藏好,只愿能带其下葬。
嬷嬷打开了门,就听“吱呀”一响,阳光瞬时洒进了屋子,轻舟被那亮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她用手遮住了前额,看着那些阳光,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官道上,一支轻骑正在向着京师的方向飞驰。
“侯爷,您已经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夜的路,前方有驿站,还请侯爷保重,稍作歇息。”唐明生气喘吁吁,几乎竭尽全力,方能策马追上万重山。
万重山眉峰紧拧,只觉心中五内俱焚,他一语不发,仍是一心赶路,唐明生实在看不下去,又是劝道;“侯爷,即便您没事,您的马也是撑不住了。”
万重山不分昼夜的赶路,一路换了三匹马,眼见京师在即,胯下的那匹良驹却如唐明生所说,已是口吐白沫,委实是撑不了多久。
万重山勒住了骏马,唐明生见状,便道;“侯爷,咱们先歇息会。。。。。”
“换马。”万重山吐出了两个字,不等唐明生反应,他已是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唐明生从马背上一把拉了下来,自己则是骑着唐明生的马,向前奔去。
“侯爷!”唐明生冲着万重山的背影高喊,这一路男人俱是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隔了许久方才追上,就见唐明生一人站在那里,身旁还有一匹倒地的骏马。
镇远侯府。
“小姐!小姐!”看着轻舟从屋子里出来,连翘顿时哭出了声来,两个嬷嬷死死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舟向着她看去,刚唤了声“连翘”,身后的嬷嬷已是搀住她的身子,冷冰冰的开口;“少夫人,莫要误了时辰。”
“小姐,您别做傻事,小姐。。。。。。”连翘凄厉的喊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嬷嬷将轻舟带出了院子,轻舟不住的回头,向着连翘看去,离开月洞门时,她终是向着连翘微微笑了,她的眼角含泪,唇角的微笑却是那般柔美,那抹笑容中并无丝毫的怨怼,留下的,只有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