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衣就是姓沈的,而且当时唯一,如果父亲也在,萧川舅舅才不敢这样。
白天他不说,快到了晚上他才讲。
他一说,沈恩衣就哭。
外婆说:“你个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尽学坏,你那么会嘟,把她弄哭了你来哄。”她说完拿扫把连拍带打的赶舅舅,并且主持公道的告诉小恩衣:“别和你舅舅玩了,他呀,太皮。”
舅舅让外公一度欣喜,也有让外公失落。
舅舅开翻了大卡车,舅舅不学无术,舅舅欠了债借了钱,曾一度,舅舅像有名的待嫁大姑娘一样,前来探访他的人几经踩烂了家里的门槛。
不过大姑娘是别人讲媒,舅舅是别人讨债。
外公气舅舅,气完舅舅气外婆,他气外婆没出息,生了舅舅这样不争气难讨喜的疯儿子。
“你看,他现在的钱,有人拿了吧!不够花了吧!哼!作孽呀!”
那时的隔壁邻居,不知是三婆还是四婆,因为外婆生不出儿子而冷落,嘲讽于她。
外婆几经波折,好不容易生了儿子,那三婆还是四婆,泼妇般又堵她们门前的路!
村毒妇堵路,占地基,泼脏水,无恶不做。
沈恩衣因而觉得,一个村子,不熟悉住在那里是修身养性,心得安宁,若熟知,你未必住得坦然。因为你知道这个村哪里有不好相处的人,哪里发生了不好的事。
就连村头寨尾乱葬岗的坟,里面埋了什么人,如何生如何死,何年何月,哪时哪地,太了解反而生畏堵了清闲心性。
沈恩衣不愿住这样的村子,喜欢归喜欢,热爱又一回事,她不愿多住。
用张爱玲小说里面的话讲,你在城市里,站在窗前换衣服也没事,但如果你在乡下,多买一棵青菜或者一截腊肉,别人都会说三道四!
外公恼外婆,恼姨娘们,恼舅舅,就是不恼小小的恩衣。
外公有躺椅,吃了饭必定躺一躺。
院里有葡萄,架下阴凉,出太阳时,外公就那躺着,穿着白背心,齐膝大马裤,脚穿凉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
他抱着呀呀学语的恩衣,醉心的。
不管白天黑天,他都爱和依旧忙前忙后的外婆聊天,他们聊大集体,抢公分,聊家里长里短,聊天灾人祸,聊风调雨顺。
外婆总是忙的,一刻也没法停下那种。
外婆去忙了,外公就呵呵呵的同沈恩衣说话,他也不管小孩子懂不懂,他只管说,自言自语的,仿佛说话,家才有温暖像样的感觉。
外公很会种葡萄,他家的葡萄园很有名,并且很早就挖了沟,支了架,像十分正规的葡萄商那样经营和打理园子,就连出嫁十几年的姑妈们,每次说起回家,都会说:“我去婆家,拿些葡萄枝来插插!”。
葡萄好种,好活,春天,人们只要剪下枝,插进土里就行!葡萄成熟,外婆会担了它去集市卖了换钱,但真正支撑外婆家产业的是山里的媒矿。
外公是挖煤佬,舅舅也是,他们很骄傲这个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