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娘拔腿跟上,结果大人们却将她关在了门外。
大夫拎着药箱姗姗来迟,进屋诊过后,又与裴渠交流了一下意见,都认为是旧年余毒发作,而指向则是昔日那令人丧失味觉的毒药。
裴涟君在札记中记录了一些后续可能会有的病症,但说应该不会出现得太早,措辞间并不是太确定。裴渠曾做过最坏的打算,故而前阵子他在徐妙文府中多番尝试却得不出解药时,体会到了异常的焦躁和沮丧。
广陵城的老大夫也不是完全无对策,向裴渠了解了一番此毒构成,思索半天给了一些建议。
沈凤阁在一旁静静听着,末了插话问道:“若解不了毒会有什么后果?”
裴渠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紧抿,眉头仍旧蹙着。而老大夫则是无可奈何摇摇头,直截了当地给出回复:“撑不了太长时间。”
沈凤阁握了一下拳,走过去送老大夫离开。
裴渠给南山喂了些水,在卧房中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他并不是头一回面对昏迷的南山,但这次显然比上次更危急。他在屋中走来走去,沈凤阁忽推门进来,见他还在屋中踱步,便说:“你现在不该是去制解药吗?还在这里耗费时间做什么?需要什么药赶紧列出单子来。”
催促完毕,沈凤阁关上门,拎过守在门口的小十六娘就走了。
沈凤阁单独辟了一间药室给裴渠,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包括十六娘。裴渠苦思冥想不断试炼,连饭也忘了吃,十六娘吃饭时与爹爹说:“裴叔叔不吃饭会饿死的吧。”
“不会,吃饱饭会想睡觉,还是饿着清醒。”她不靠谱的爹爹如是回道。
十六娘点点头,可一两天不吃饭也就算了,裴叔叔都关了三天了。操心的小崽子认为这样不好,便偷偷去厨舍弄了些东西要给裴叔叔送去。她拎了个食盒趴在窗口朝里看,扑鼻而来的药味实在呛人,桌上到处是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里面很是混乱呐,完全不符合裴叔叔爱干净爱整洁的特质呢。
十六娘啧啧两声,再看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她“嗷”了一声,抱着食盒就冲进了屋内。
“裴叔叔你怎么啦?”十六娘认为他可能是饿得没有力气了,遂赶紧将食盒双手奉上:“呐!饭来了裴叔叔快吃!吃了就有力气啦。”
可她裴叔叔却仍旧躺着,动也不动。
十六娘手脚一慌,愣了愣,站起来朝外面喊:“爹爹不好了!裴叔叔饿晕了……”
可沈凤阁哪里听得到她说话,府里刚好来了客人,沈凤阁正在前厅会客。十六娘见无回应,拔腿就往前面跑,她闷头冲进前厅,因为太急没看到客人,径直就朝沈凤阁抱怨:“都是爹爹不让裴叔叔吃饭,现在裴叔叔饿晕啦!怎么办!”
“喔,知退这个是你的小宝贝吗?”客人笑眯眯地说着。
十六娘这才注意到厅中还有另一个人,她愣了愣,警备地杵在原地,看看那客人,又看看沈凤阁。沈凤阁搁下茶盏:“十六娘,这是七舅公。”
十六娘呆愣了一下。
客人道:“甚么舅公,她现在又不是袁家的孩子,跟我自然扯不上关系啦。”他又看向十六娘:“你方才说甚么来着?谁饿晕啦?”
十六娘戳戳手指警备地看着客人,回说:“裴叔叔……”
“喔喔那个小家伙。”客人一副看谁都是小宝贝的架势,说道:“才饿了几天嘛不会死的,我看他多半在装死哩,来带我去。”
十六娘盯着他,余光瞥瞥自己爹爹,心道:这个老翁真是好奇怪,他到底是谁吖……爹爹也不说清楚。
“你是在怕我吗小家伙?”客人见十六娘整个儿懵住,遂走过来俯身对她说话:“老夫可不是坏人呐!你不要怕我,快快领我去见那个小家伙。”
十六娘往后退了退。。
“观白居士。”沈凤阁终于开了口,“不要吓着她。”
李观白捏着胡子站直身体,啧啧道:“真是小气呐。”他又同小崽子道:“你裴叔叔是我弟子,你看我像坏人吗?”
啊,原来如此。十六娘立刻前边引路,带李观白往药室去。
裴渠仍旧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迷,观白上前探了一下他鼻息,又拨开他眼皮瞅了瞅:“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遇上麻烦事情就吞药睡觉,总能睡出些点子来,不过这回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啦。”观白一转头,同十六娘道:“弄桶冷水来将他浇水醒。”
“好!”十六娘不假思索应道,完全无视自己的臂力转头就要去提水,却被沈凤阁一把拖住;“逞什么能?”
沈凤阁亲自去拎了一桶水来,正要往下浇时,裴渠却霍地坐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头顶即将倒下来的水,而沈凤阁也没控制住,一桶水就这样淋了下去。
裴渠抬手抹掉额头的水,按住太阳穴,颇有些恍惚地道:“纸笔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