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没辙了,”燕子忱特别痛快地道,“抛铜板儿吧。”
“…………”这、这就是所谓的军人的铁血干脆的作风吗……还是街头混混不必费大脑的简单作风啊?……
“要抛吗?”这位还在一本正经地问。
“……今天太仓促了,还是择个良辰吉日抛一下吧。”燕七道。
燕子忱在燕七的脸上看了几眼,道:“你们是怎么跟押粮军混到一起的?”
燕七简单把经过说了,末了问他:“姚立达不给你们拨军粮吗?”
“狗。日姚断了我们十几天的粮,新押来的军粮也落不到我们手里,”燕子忱说着忽然一伸手,大掌盖在燕七的头顶,再次强调,“抢军粮的事,不要说出去。”
“晓得。”燕七道,“和四蛮的仗还要打多久?”
“认真打,两三个月就完事,”燕子忱歪起唇角,勾得一嘴大胡子毛茸茸地耸动,“拖着打,一两年也完不了。”
“为什么要拖着?”
“打得太容易,显不出艰难来,想捞军功的、想发战争财的、想与蛮夷谈条件暗中捞好处的,能得到的可就少之又少了。”燕子忱乌黑的眼睛里映着白亮的月光。
“皇上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燕七问。
“正因为知道,才要睁一眼闭一眼,”燕子忱又扯动了一脸胡子,“让人给你卖命,不给点好处谁还给你好好干?”
“皇上也是不容易,”燕七叹,“但是狗。日姚在北塞胡作非为,他也不管吗?”
“没证据。但凭人言,无以为证。”燕子忱忽而一笑,大手一伸拍在燕七肩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但是现在有了。”
“军粮。”燕七隐约明白了什么。
“行了,时候不早,我去看看小幺也该走了。”燕子忱起身拍拍屁股,偏脸看着燕七,“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几个小子里,哪一个是小九?”
“他就在西次间睡着,你可以直接去看。”燕七道。
半夜三更当爹的偷偷潜入儿子房间偷窥儿子睡颜,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尴尬,燕子忱一摆手:“改日。过两天我还会来,不要透出风声去。”
“好。”燕七应声,“对了,城里现在到处都挂着你的大头像你看到没。”
燕子忱摸了把自己毛茸茸的下巴:“老子怕他个卵。”
把燕七拎回上房,燕子忱匆匆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十一,又同燕二太太说了几句话,而后就悄么叽儿地走了,剩下母女俩也没得再睡,眼看外头天就要亮了,便让奶娘守着小十一睡,母女两个在东次间床上躺着说话。
“我爹挺健谈的呀,怎么从来不给我们写信呢?”燕七就问燕二太太,在此之前燕子忱同志给她的印象还一直是个不苟言笑刻板严肃的古代家长形象呢,今夜该形象彻底崩塌,圆润地化作了一个毛茸茸的兵痞。
“你爹平生最讨厌动笔写东西,”燕二太太就笑,“年轻时在书院里,年年考试你爹都是垫底的那一个,你大伯和你三叔也都是坐头名交椅的那一个。”
燕七估摸着她四叔也是个学渣,心道老太爷的强迫症也是强迫出了新高度,四个儿子俩学霸俩学渣都是平均分配好了的。
“您当年也在锦绣上学吗?”燕七问。
“是啊,不止是我,你的几个舅舅也都在锦绣,那时他们和你爹的关系就非常好,连同武家的哥儿几个,一伙子人成天混在一处,隔三差五就要同玉树的人打上一场,身上挂彩那简直都成了家常便饭!”燕二太太说起往事,语气里又是怀念又是唏嘘。
“舅舅他们跟着外公在南疆镇守也差不多十多年了吧,几时才能回京?”燕七问。
“谁晓得……”燕二太太轻叹,守边将领十年八年不回京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好在一家老小全都跟去了南疆,不至于也弄个骨肉分离。
“说到武家,娘这次可见着了武大伯父子?”
“也只匆匆见了一面,第二日武家军便让姚立达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