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寝的时候,曹氏很自觉,率先占领了绣榻,把舒适的大床留给了顾衡。
哪知顾衡并不按套路来,施施然往床上坐了,淡声道,“曹氏过来。”
还给她睡床啊?曹氏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王爷我睡这里就好,你个子高,睡这个腿都伸不直,不舒服。”
“你过来睡,”顾衡确实是觉得绣榻短窄睡得不爽,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己,但也不会把曹氏挤到绣榻去睡,“我们是夫妻,自该睡一张床。”
曹氏惊呆了,她看看顾衡,发现顾衡神色肯定,不像是说着玩儿的。犹自垂死挣扎,“我睡相不好,还是自己睡吧,免得扰了王爷清净。”
顾衡没有说话,只盯着曹氏看。他有点不高兴,自己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
曹氏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一样,瞬间身上的寒毛都直立起来了,后背心发凉,不敢不动,颤巍巍地挪着步子。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顾衡让开位置,“你睡里头。”按规矩,是应该妻妾睡外头的,方便服侍丈夫,然而顾衡担忧曹氏睡外边会掉下床。
曹氏不敢反抗,用了最快的速度,脱鞋上。床,一溜烟躺到了最里面,卷着自己的被子,贴着云母屏风床的云母屏风不动了。好在五月暑气渐生,贴着凉凉的云母屏风也不算太冷。等到顾衡躺上来,曹氏更是大气不敢出,心慌意乱地,听着身旁的动静。
三尺的床,曹氏离得远远地,顾衡只觉得身边空荡荡地,他合上眼,模糊记起了曹氏的名字,“你行大,是叫元娘?”
“是,”曹氏轻声应道。顾衡不说话了,曹氏竖耳听了一会,只听见细微的呼吸声,最后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身边的人令人放心,顾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的。
端午的次日是晋王府设宴,与晋地百官同乐的日子。
王妈妈精心给曹氏准备了一套参加宴席的衣裳。曹氏一贯是不管穿戴的,看王妈妈拿来的衣裳墨蓝配湖绿,不是那些鲜艳靓丽的,就没有多言,配合地展开双臂让侍女换衣。
顾衡在李顺的服侍下穿好了紫色龙纹圆领常服,站在镜子前正衣冠,却从镜子里看见曹氏身上的衣裳。
“怎么穿这个,”顾衡走过去,不悦地看一眼垂首侍立的王妈妈。
王妈妈诚惶诚恐地跪了,“回王爷,夫人不喜艳色。”
艳色?顾衡摩挲着手指,今日大宴,各女眷都是按品着色,曹氏当服紫赴宴。正紫如何艳了,准备了一身蓝绿给曹氏,不过是刁奴欺主罢了。他淡笑,“你们夫人的翟衣呢?”
王妈妈心里一慌,忙道,“夫人的翟衣还未制成。”
曹氏不懂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何不好,却也没有插话,听见王爷喊了一声,“李顺。”然后那个接他们进府的王府内侍官答应一声,笑眯眯地转身出去了。
“先用膳,”顾衡一扯曹氏衣袖,出了内室。
主人都走了,奴婢们也都鱼贯而出,唯独王妈妈趴伏在地上,涔涔地冒着冷汗,她只能期待司制所没能把曹氏的翟衣制作出来。
可惜司制所的刘内侍是个妙人,亲自带着曹氏的翟衣来请罪,“衣裳三日前就制好了。只是奴婢以为长寿殿会自己来取,就没有及时来送。还望王爷和夫人恕罪。”
曹氏看顾衡只是用勺子舀着粥不说话,见她望去,对她轻轻点头。曹氏灵光一闪,壮着胆子道,“没事没事。”
“谢夫人大度不怪,”刘内侍一脸感激地叩首道谢。
头一回有人这么跪她,曹氏有些慌,她偷眼看见顾衡微微笑了,搁下勺子,“往后办差经心着些。”
刘内侍急忙叩首表忠心。曹夫人有王爷护着,怕是不能小觑了。
李顺出去一趟,还把顾衡的亲王礼服带来了,得了顾衡一个嘉许的眼神。
所以当顾衡携着曹氏出现在宴席上时,惊得朱氏打翻了酒杯。她把气得发颤的手藏在袖子里,顶着四面投来的各色目光,站起身来迎接顾衡“王爷。”
又憋屈地叫了曹氏一声,“姐姐。”
一个端午宴,曹氏本来无须着钗钿翟衣的大礼服,像朱氏一样穿连裳大袖的正紫礼服,戴九花点翠金钗也就够了。朱氏偏偏耍了小心机,让王妈妈给曹氏准备了绿色衣裳,与曹氏国夫人的品级不符也就罢了,时下小妾偏室还有个别称绿衣人。
没想到顾衡为曹氏撑腰,叫曹氏换了翟衣,自己也穿了正式礼服,这可不就明晃晃地打了朱氏的脸。三人站在一起,朱氏那身正紫反而成了笑话。
陆氏看见婆母和晋王都穿了大礼服,心情愉悦地弯了唇,这才是原配夫妻呢。顾容安也看懂了祖父为阿婆撑腰的意思,觉得自家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越发打定了主意要抱紧了祖父的大腿。
等到顾衡体贴地扶着曹氏让她右手旁坐了,朱氏才稍微觉得气顺些,幸好王爷没有彻底下了她的面子。朱氏知道顾衡是恼了自己的小动作,暂时不敢妄动,待顾衡举起酒杯祝酒,“愿天下安康,诸君长岁。”
她才温驯地举起酒杯,“长乐无极,平心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