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先进去休息吧。”医师临全程无视了颜君陶身后的所有人,不管是他故意针对的容兮遂,还是他没有故意针对的天衍宗弟子以及巨型小浣熊腓腓。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颜君陶的挂件,和一件大氅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也许还不如他送的大氅值钱。“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颜君陶明明没有和医师临说他到达的时间,只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容兮遂的谗言,觉得给道友一个惊喜,也不失为一桩趣事。在看到就等在山门口的医师临时,颜君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吃惊的。“自古巫医不分家,我能看人生死,自然也能断人吉凶。”医师临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容兮遂一听就知道不对,因为他平时也是这么糊弄颜君陶的。颜君陶……自然是信了啊:“那你的推演比我厉害。”颜君陶也是等到了圣人之后,才被动打包点亮了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技能树,在没有成圣的时候,他于推演一途的成就简直就是辣鸡,越是和他亲近的人,他越是算不清楚,看不破未来,也探不到过去。反倒是没什么关系的路人,他还能算个七八成。这大概算是颜君陶最大的短板吧,根本没办法弥补。“路上耽误的事情解决了?”医师临也很会给自己立人设,语焉不详,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对啊,胖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龙就捉,看见龙就捉,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龙似的。这才耽误了时间,抱歉啊。”躺在颜君陶怀里的犼已经撑得直哼哼了,却还非要见龙就吃。颜君陶就给犼起了个新名字,胖犼,与之相对的,腓腓也有了一个新名字,二腓。“没事,这不怪你。”医师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颜君陶身后那个漂亮到过分的男人,别人看不透容兮遂的容貌,医师临却并不包括其中。呵,狐狸精以色侍人,岂能长久?容兮遂回了医师临一个更加漂亮的笑容。“你等久了吧?”颜君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可以不厌其烦地等别人很久,十天,一年,甚至是百年,因为他很会自我找乐。但他却很怕让别人等自己,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会焦心于不能准时赴约。所以一般颜君陶都会比约定时间更早到,用以来保证自己不会迟到,这还是二十九条咸鱼不翻身:界际惯例,邀请人上门做客,第一件事不是吃饭,就是参观。医师临已经给颜君陶准备好了吃喝玩乐的一条龙服务,计划周详,要啥有啥。医师临时刻隔界关心着颜君陶的身心发展,自然也充分明白颜君陶最近走的随(放)性(飞)自(自)然(我)之道,与过去埋头清修的画风截然相反。对此,医师临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陶陶想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都是小时候玩心重,长大了方知修道苦,颜君陶只是刚好反过来了而已。医师临还特别贴心地给颜君陶准备了很多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弥补颜君陶被修炼耽误的童年。好比药童此时此刻手捧的玉盒里,所装的正是改良后的陶响球。陶响球是一种比较古早的响铃玩具,那个时候玩具还被称为玩物。当然,现在你敢称别人一声“玩物”,别人就敢提鞋追你追出十条街去。而修真界后世改良的陶响球,则成为了一种类似于口哨糖的东西,都不应该再叫陶响球,而是糖响球。五彩缤纷的一个半透明糖衣,吹成球状,球里中空,以巧妙的技艺手法装入了可以让球在被摇晃时就会沙沙作响的小糖粒,严丝合缝地盛放,不破球,则糖不漏。这种改良版的陶响球既可以吃,又可以玩,还极富教育意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玩和吃也只能做出取舍。一般聪明有忍耐力的孩子都会明白,忍不住吃了,就没得玩了。但是更聪明的孩子则知道,吃完了,还可以耍赖再要一个新的。颜君陶的思路一力破万法,他直接用灵力,在不弄破糖球的情况下,就把糖粒取了一部分出来。球还能玩,他也吃到了想吃的糖,最重要的是不用真的像个孩子似的贪嘴又要一个。一举数得,简直完美!颜君陶一双小短腿悬在座椅下,在吃到糖后终于忍不住晃了晃,和他怀里一直摇尾巴的犼有一拼。这个小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却都假装没有发现。本来给颜君陶准备了好几个陶响球,就等着颜君陶开口的医师临,有点内伤。“好吃吗?”容兮遂则维持着成年人的外表,做着容七岁才会做的幼稚之举。他不会破坏颜君陶收到礼物的好心情,他只会想尽办法给医师临添堵。颜君陶顺着容兮遂的话,下意识地就催动灵力,递了一把五彩缤纷的小糖粒过去:“你尝尝,很好吃。”颜君陶笑得见牙不见眼,自从开辟了美食新世界之后,他就一日比一日爱上了这种口腹之欲。怪不得凡人哪怕只有百余的寿数,也能活得那么开心呢,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呀。酸甜辣咸,颜君陶都很喜欢,并且特别勇于去尝试全新的菜色,不过一定要说最喜欢什么,大概还是甜吧。甜是一种愉悦的极致体现,是盛开在旷野的花,是流过四肢百骸的暖,也是让人想要弯眼扬唇的世间美好。虽然说医师临给颜君陶的这个糖,总有一股颜君陶小时候不太爱喝的峚山玉髓的味道。不过,应该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小时候颜君陶是真的不爱喝峚山玉髓,总觉得有股子怪味,而如今这个糖却只有甜,特别符合颜君陶的口味,好像就是为他而生。不等糖粒被送到容兮遂手上,容兮遂眼前就骤然多了整整五个陶响球。医师临一边把颜君陶的糖粒还到了颜君陶嘴里,一边不容置疑地对容兮遂道:“这里还有很多,不要客气。”容兮遂眯眼,目光深沉地看了眼颜君陶手上那个陶响球:“我要是说,我更想吃君陶手上的呢?”医师临回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那不太卫生吧?”医师临的洁癖举世皆知,哪怕是颜君陶,也有所了解。“你说得有道理。”容兮遂深谙“打蛇不死,必留后患”的道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明智地放弃了试探,不再恋战。医师临这才继续不着痕迹地监督颜君陶,把陶响球吃成了一个陶不响球。等颜君陶再次忍不住想含块糖在嘴里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糖粒都吃完了,还不死心地控制灵力摇了摇球。等确定球真的不会响了之后,颜君陶的脸色有些讪讪,刚刚他还觉得自己不会像个不懂克制的孩子,转头就打了脸。幸好,颜君陶特别想得开,事已至此,干脆就连糖衣一起吃掉了,嘎嘣脆,甜甜甜。“一会儿我就带你……们先在宗门里转一转,晚上还有好吃的。”医师临赶在颜君陶吃完全部糖衣之前,又递了一个球给他,顺便动作自然而然地掏出一张雪帕,给颜君陶认认真真地擦拭每一根手指,哪怕颜君陶从始至终都用的是灵力在控制陶响球。被忽略已久的公子阳,及一众天衍宗弟子,在听到自己被提及后,却只恨不能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哪怕他们没明白容前辈和临前辈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但至少他们看懂了这两人之间微妙到能把人尴尬死的气氛。但是偏偏他们就是有本事做到,在全天下面前表现他们的剑拔弩张,又在颜君陶那里遮掩得一丝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