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所里,楚穆已经接到了消息。他上辈子也就是耳中听人家一说,那会儿隐约也有人说起陆锦书的情况,同年出来的那些宫人多半都回了家乡,就算没有回乡的,也不像是陆锦书一般,才一出宫,就直接立了女户,多半就是趁着自个年纪还不算太大,找了差不多的人嫁了。陆锦书要是家里没人也就罢了,但是有消息说,陆锦书似乎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陆锦书没有回去的意思,她家里人似乎也没出现过。
琢磨了一下,楚穆便吩咐道:“去打听一下,陆家是个什么情况?”
高德胜赶紧说道:“殿下,老奴之前就已经叫人打听去了,只是渝泉县有点远,和陆姑娘一块儿的秀女里头,似乎对陆姑娘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楚穆轻哼了一声,无非就是那回事罢了,皇家之人,明面上说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实际上很多时候,连表面的温情脉脉都不肯做,恨不得直接打得头破血流,因此,他自然也不相信,民间都是家家和乐的,陆锦书宁可一个人在京中承受不少流言蜚语也不肯回去,可见回去之后,所面临的情况实际上要比流言蜚语要严重得多,再者说了,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有几个肯送女儿去选秀的。
太祖他老人家实在是高瞻远瞩,真要说起来,这么多年下来,宫中的后妃还真是少有跟娘家掏心掏肺的,何况,祖制对于那等外戚限制很多,因此,那等外戚还真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楚穆赏了高德胜之后,又是说道:“你倒是机灵得紧,行了,回头得了消息,叫我知道一声便是了!”
而储秀宫里,之前得了金花的秀女依旧是留了下来,而没有得到金花的秀女,一个个却是被分派了出去,如果说之前刷下去的那些秀女一开始只能做粗使宫女的话,她们却是可以被分到更加轻松或者是紧要的地方,光是每个月的月钱都能比那等小宫女多上不少。
锦书与韩玉娘依旧住在一起,韩玉娘回了自个屋里之后,脸上就是露出了一个几乎是解脱一样的笑容,她之前说得言辞凿凿,实际上自个心里头也是没底,只不过就是每日里给自个打气便是,这会儿得了准信,甭管被分给谁,最终都比做宫女强,在宫里勉强也能算是一号主子了,这会儿,韩玉娘兴奋得几乎要语无伦次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拉着锦书的手,兴奋道:“锦书,真好,咱们都留下来了,咱们说不定真的能继续做姐妹呢!”
锦书之前心中嘀咕,这会儿却也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定局,之前自个的那些打算都得被推翻了,如今就得看,自个到底会得个什么样的位份了,不是锦书悲观,锦书琢磨着,自个大概真的就只能做个妾了,侧妃什么的,那也是妾啊,锦书这般想着,不免心乱如麻,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得强行按捺下心中那些乱糟糟的心思,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说道:“韩姐姐说得是,能够留下来,的确是运气!”
说到这里,锦书也安慰了一下自己,只要自个老老实实的,人家也犯不着为难自己不是,这样也好,总之一辈子也不要回渝泉了,勉强也算是摆脱陆春林还有冯氏那个继母了。
韩玉娘却是拉着锦书说道:“锦书,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不喜欢出头的,只是,很多时候,还是得争,我若是认命,说不得日后出了宫还得被自家叔婶再卖一回,还不知道被他们卖给什么人呢!如今咱们既然有了这样的造化,那么,还是得争一争,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咱们乡下那点地方,为了三瓜两枣的家当,兄弟妯娌之间都能打破头,何况皇家的富贵,锦书你就算是只想要自保,也得有足够的能耐才行呢!”
锦书听韩玉娘说得恳切,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我记下了,只是如今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先等等便是!”
韩玉娘这会儿也觉得自个实在是想得太早了,不过,她还是说道:“早点有想法,总比事到临头,再临时抱佛脚才好,唉,咱们这样的身份,估摸着皇子妃什么的,是没戏了!”说到这里,韩玉娘也有些无奈,她自觉自个别的都好,但是父母双亡,就有命硬之嫌,之前婶子就私底下嚼舌,说自个什么刑克六亲,父母还有弟弟都是她克死的,还真有那等人相信这个,就算八字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样的命格,的确是做不了皇家正妻的。
至于锦书,韩玉娘之前听说了,似乎是德妃觉得锦书老实安分,这才选了她,谁家要一个老实的正妻呢,小妾才需要安分老实,这才能叫后宅不出毛病呢!因此,韩玉娘私心里头忖度,只怕锦书顶多也就是个侧妃到顶了。
只是这年头,什么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的想法其实是非主流的,寻常女子也就罢了,门当户对,嫁娶也是便宜,主要是如锦书韩玉娘这般,生得还算是有几分美貌的,在寻常人家,并非福分,而是祸根,哪怕就是乡间那等二流子,也能叫一个寻常人家家破人亡。
普通人家日子不好过,就像是锦书的外祖刘家,锦书的外祖父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呢,一场大病,家也就撑不住了,之后也就沦为寻常百姓,锦书的大舅在外头行商,还得受人盘剥。刘家还算是比较好的了,起码还算是保留了一些恒产,只要没什么天灾*,总不会饿死。寻常百姓,就那一点田地,稍有变故,就得卖儿卖女,逼到那份上,别说老婆了,就是老娘,也照样得卖!
而在富贵人家,虽说做妾的,生死都被捏在大妇手中,但是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真的对妾室喊打喊杀,至于教什么端茶送水之类的,比起在乡间劳作,那可轻松太多了。何况,皇家通过选秀出来的妾,那也不是一般的妾了,多半在宗人府那边都记了名的,即便是王妃,也是不能明目张胆如何。因此,韩玉娘半点不觉得做妾有什么不好,这会儿反而是在私底下盘算,自个到底会被指给谁。
而锦书却也只能给自个做心理建设,她之前在陆家的时候,好歹是原配嫡女,手上活计不断,却也没过过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饭她伺候着的日子,总不能将自个当成是饭店服务员吧,饭店服务员干得不爽了还能辞职呢,她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做宫女还有个盼头,真要入了哪个皇子的后院,除非死,这辈子算是出不来了。想着日后的日子,不免有些咬牙,对于上辈子更是怀念了起来。
就在锦书强迫自个接受说不定要做一辈子服务员命运的时候,她接到了赐婚的旨意,顿时目瞪口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