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夏和刘衍下了骆驼,跟着格尔查查往里走,这里的格局与之前一座土城几乎一样,房屋还是没有屋顶,只有几根枯枝起着遮阳的作用,想来应该也没什么用。
格尔查查告诉他们,今晚恐怕没有酒和羊了,这一带几乎是没有羚羊的,人烟稀少,枯树干河,就连动物都不愿意过来。
几人也只好将就着吃些草充饥,说是草,其实比地皮还难啃,刘衍只吃了一口就实在吃不下了,喝了一肚子的水便就地躺下入睡了。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清晨赶路,夜星归城,刘衍也终于发现他行路的规律,地图上画的大概是,直走、左转、右转、直走……
而格尔查查则是,直走、右转、左转、直走……虽然始终朝着目的地行进,可是他坚持不懈地往地图上避开的地方行进,实在觉得奇怪。
更令人吃惊的是,地图上避开的那些地方,也就是这几天一直落脚的地方,各个土城。
根据路线和脚力,刘衍觉得明日便能抵达黑点处,楚沉夏见他孤坐在沙丘上,忍不住上前,待看到地上画满的路线,目光一跳,随即取笑问道:“殿下在写字?这王字竟然被殿下写的这样难看?”
刘衍听闻,忙低头去看,他不说倒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碧玺上的路线和格尔查查刻意反之而行的路线合起来倒真像是一个王字。
刘衍有些激动地起身,脱口而出道:“难道……难道碧玺有两块?!”
说完,刘衍才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可瞟向楚沉夏,却见他一脸没听见的样子,正用手在地上画图。
知道他分明是听到的,见他这个样子倒像是早猜到了一般,刘衍这才慢慢坐了下来,稳住心跳道:“其实……”
“其实殿下信不过我,就不必告诉我。”楚沉夏忽然接话道。
刘衍愣了一下,对他无明之火不解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信任你的,我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也将我未来的天子之位交到你手上,甚至连我的性命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你,难道这些都代表不了我的信任吗?”
“只不过,这件事,是母妃托付给我的,我不能害了母妃,如果出了一点点差池,母妃和她的族人保不齐会受到大罪,以父皇的性格,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杀了那些人,那些人活下来不容易,这些年隐世了这么多年,不该被打扰。”
楚沉夏干笑了一声,用手将缭乱的画抹去,沙地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殿下说这么多,和告不告诉我有关联吗?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既然殿下一开始就选择了藏于心中,那现在也该和当初一样,选择不说出来,不然殿下之前的隐藏不就白费了吗?”
“殿下?”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从山丘背后传来,二人皆为一惊。
格尔查查从山丘之后缓缓走出来,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严肃,仿佛他脚下的不是沙地而是通往阎王殿的道路。
他盯着刘衍一动不动,掩去音调中的激动,尽力平静道:“哪朝哪代哪国的殿下?”
刘衍看向楚沉夏,见楚沉夏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当下心中也有些不安,想着索性说出来了算了,冲口便道:“南宋三皇子,刘衍字子顺。”
对立那人显然十分激动,紧握的双拳不断发出“咯噔”声,脸上的肌肉紧绷,甚至能看到他用力过度咬牙而鼓起的两腮。
就这么十分激动又咬牙切齿地看了刘衍半刻,就在楚沉夏忍不住要出手的那瞬,他忽然哑着嗓子道:“刘衍,你是刘衍,子顺……”
楚沉夏被他这一声悲切的呼唤喊得摸不清头脑,这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刘衍问道:“你母亲还好吗?”
“母妃……”刘衍触碰到他灼热的目光,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但还是礼貌答之,“母妃很好,你认识我母妃?”
“是,二十年前,我与你母亲相识,你母亲是部落里少有的驯马高手,部落里许多男子都甘拜下风,而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在草原上肆意赛马,甚至……甚至……”格尔查查因为太激动,哽咽着说不出口,看向刘衍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柔善。
可就是这几分如水的目光,看的刘衍心头一阵发毛,他真担心从格尔查查口中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事情,比如……面前这个人才是他的生身父亲。
这么想着,心里便多了几分抵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刚出生就与你母妃定下亲事,可是没想到,还未等到我们成亲的那一日,那个人忽然带兵南下,你的母亲为了部落整整五万人的性命,就答应了那个人荒唐的要求。”格尔查查回忆起往事,音调中便有说不完的酸楚。
刘衍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可笑,竟然会觉得母妃和眼前这个人有染,竟然会觉得眼前这个人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可笑之余不由得满面通红。
格尔查查却没注意到这些,眼神飘渺,仿佛在回忆昨昔,“从那以后至今,我都没再见过你母亲一面,也听说了,你母亲进宫不到两年,就生下了你,在之后,我就带着部落的人离开了那里,进到了这荒漠。”
楚沉夏总算明白了刘衍口中不愿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是蒙古部落,或许不止是蒙古部落,还有可能是蒙古大军。
他们这些年,仿佛从九州大陆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人见过他们,原来是躲到这荒漠来养精蓄锐了。
想必高娴妃是想以蒙古军作为刘衍夺位的后盾,这样一来,刘衍兵权在握,就算他日,有人夺了他的皇位,他照样可以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