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挑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说道,“快起床,我们去吃早点。”
他已经打好领带,人也走到了玄关,换好了皮鞋。忽然又折返回来,走到床边,捏住我的脸,重重吻下来。我轻轻嘤咛一声,缩进被子里。
他的眼中这才泛起沉沉笑意,转身进了盥洗室。
“喂,你老丈人一家还在不在?”我倏地又从被子里伸出个小脑袋,用手支着下巴摇头晃脑,有点忧心忡忡地问。
我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面对那一大家子,看陈彩霞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心里有些不爽。
“他们已经回去了!”张清在脸上涂了点东西,拿起宾馆的一次性刮胡刀,慢条斯理地清理他那三两点胡渣,其实根本不碍事,他臭美的不得了。
他刮了一会儿,又望着我补充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任性了,显得多没礼貌!”
“那要不要我背个荆条去给你老丈人一家道个歉?”我负气地说着,不耐烦地将身子往床上一摔,直挺挺地对着天花板生气。
“尽闹小孩子脾气!”张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进行他伟大的除渣事业,丝毫不理会在被子里生闷气的我。
我怎么就孩子气了?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陪他一起给他老丈人一家尽孝?可那关我什么事?我平白无故就不受他们待见,我想尽孝也凑不到跟前去呀!
再说我孩子气怎么啦?我本来就比他小一大截,如果三岁一个代沟的话,那我俩都整整隔了两茬代沟了,带点孩子气不是十分正常吗?我干嘛要老气横秋让自己提前进入更年期妇女的行列?我朝着天花板不停地撇嘴,翻白眼,心里百转千回,不是个滋味。
“好啦,别生气了!”张清像我肚里的蛔虫,一下子猜中我的小心思,“快起来收拾好,我带你去吃猫耳朵馄饨!”
听到好吃的,我也不矫情了,一骨碌爬起来。大伙不能说我嘴馋,d城的“金记”猫耳朵馄饨是远近闻名的。
馄饨皮薄馅大,尖角对折并粘紧,将两边的角顺着手指向里折并将两个角完全重叠粘牢,皮不散馅不破皮还好看。外形像猫的耳朵超级可爱,味道鲜美可口,既是视觉上的艺术享受,又是味觉上的技术比拼。
记得我第一次和许彬在街上滞留的夜晚,因为天寒地冻而冷得瑟瑟发抖,然后就灵机一动跑到人声鼎沸的店铺里,叫上两碗热气腾腾腾的馄饨,一五一十地慢慢吃着蹭热量,那时觉得相当温暖。
呸呸呸,良辰美景,我想那个渣渣干嘛?我懊恼地连连拍打自己的脸蛋。
“又犯什么傻?”张清被我白痴的举动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
我吐了吐舌头,支支吾吾,“没啥。”
我还没有弱智到会傻乎乎地向他坦白:我在回忆初恋的味道。那他准得把我收拾的皮开肉绽。
“金记”馄饨小店依旧坐落在聚仙桥头,在冬日暖阳的映照,分外醒目显眼。大清早的,不大的房子里面已经被食客挤得水泄不通,还有没有占到位置的人就干脆搬个小板凳搁着大海碗,蹲在地上吃得稀里哗啦。看来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兴隆,老字号的招牌是经年不倒,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啦。
张清熟门熟路,折进里面靠墙的位置,解开外面的深色长大衣,神色自若地坐下,“老板,来两碗虾仁馅的猫耳朵。”
“好咧——”伙计利落地应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再煎两个荷包蛋!”张清像是忽然想起来,随后又加上一句。
我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撑在腿上,将下巴搁置在手腕处,澄澈的眸光里满满的都是欣赏,一瞬不瞬地追逐着他。
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随意自然,明明与常人无异,但在我的眼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人百看不厌。
“傻妞,又在发什么呆?”张清拿起筷子,在开水里面烫了一会儿,顺手在我头顶敲了一下。
“看我老公长的帅嘛!”我歪着脑袋,大言不惭地说,“我要把我老公藏起来,不能让别人偷窥了。”
“调皮!”张清话语温和宠溺,嘴角勾起一抹浅弧,脸上微微有笑意。
“馄饨来啦!”伙计端着盘子,一阵旋风似的刮过来,招呼的声音抑扬顿挫,“两位请慢用!”
“吃吧!”张清拿起筷子,将自己的荷包蛋拨到我碗里,意有所指地说,“你昨晚辛苦了,多吃点,这是犒劳你的。”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横了他一眼,挑起一个馄饨低下头咬了一口。香滑可口,鲜美无比,还是当年那个味道。我闭上眼睛,享受地做了个深呼吸。
“看你馋的,像只小花猫!”张清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我不小心沾在唇角的肉汁,耐心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