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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在旦夕(第1页)

那几人将她和剩余的几个男孩子一并抓了起来,像拖死猪一样把他们一路拖到了一处破败的旧庙里,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庙内漆黑一片,那几人点起火堆,扔给他们每人一小块馒头,便围火而坐喝起酒来。

沈怀风巡视一周,才发现角落中坐了许多瘦小肮脏的孩子,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谁也不敢胡乱动作,每做一个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和谨慎。

抓过那一小块馒头,像是饿了许久,狼吞虎咽的啃食起来,那一张张小脸让她心疼,她竖起耳朵听那几个人的谈话,他们似乎在商量是要把她卖到勾栏院还是百花楼,虽然不知道明天的命运会是怎么样,但现在她知道她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因为干净的女子才能在那些地方卖个好价钱。

手中的馒头看起来有了许多时日了,干巴巴的带着灰灰的颜色,可一旁的一个孩子却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她知道他一定没有吃饱,大概很久都没有吃饱了,因为手被绳子绑着她没有办法把自己的馒头递给他,只是笑着示意他可以拿走她的馒头,男孩抿着唇不确定的伸出手,见她没有任何责备才大胆的捏住那个馒头,躲到一边咬了一小口,想了想又把馒头递到她的唇边,沈怀风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吃吧。”

男孩又收回手,把那半口馒头给了躺在一边的人,那人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灭,但她还是看出了那血痂下的面孔。

“福宝哥哥,你吃。”男孩把馒头凑到福宝唇边,他也不客气的接过一口吞了下去,看来是作为惩罚,那几人并没有给他馒头。

她又向一侧看去,却看见破旧不堪的窗外有一株极大的槐树,树干有少女的腰肢那么粗,暗绿的枝桠半根错节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屋顶上,沈怀风小声的问:“这里是不是城外南郊的那个山神庙?”

那孩子点点头,不明白她所问是何意,只是听她这么问,他也就这么回答了。有了这孩子的回答她更加有信心,她想着木香找不到她肯定会回宫搬救兵,即使等不到救兵,她也能半夜从这里逃出去,她如果记得不错南郊往西有一处及隐蔽的山洞,是她和云墨有一年出来游玩时无意中发现的,自己到时在哪里躲着一定不会被发现。

就在她想着,听见当啷几声,她回看,刀爷几人一边喝着手中的酒一边开始细数今日的战利品,其中一人从那一堆钱财中抓起她的令牌,细细端倪着,他越是看得细致沈怀风的心就越是惴惴不安,那人对着火光从正面看又将牌子反到反面细看,沈怀风简直紧张到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那金牌由纯金打造上面刻上了圣后御物几个字,有点常识的人都该知道这是什么了,如果那几个人知道这个牌子是她的,就会猜到她的身份,猜到她的身份会不会为了掩盖他们绑架皇后的证据而将她杀掉灭口?她的脑洞越开越大,心突突狂跳,直接要跳到嗓子眼。

那人看得专心,突然刀三一个手刀直接抽到他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道:“你看个屁啊,识字么你,看得跟真的似的。”

那人咧嘴一笑挠挠头讨好道:“我只是瞧着这东西好像是纯金的样子,上面也不知道刻的啥。今天偷了不少好东西,拿这些换了钱,刀爷您一定要带着兄弟们一起享福才行。”

其余几个人都哈哈大笑,那刀爷似乎也很高兴,一把抓起地上的金银,其中也包括了沈怀风的令牌和勾玉丢给身边的男人道:“咱们又不识字,管他刻了啥,只要知道这些宝贝能换钱就行,去,拿着这些东西再去换些好酒来。”那人抓过刀爷丢来的东西收好,兴冲冲的就跑了出去。

余下的人纷纷把手中的酒坛伸到刀爷的嚷嚷着要敬他,沈怀风这时才长舒了一口气,吊着的心一路落到了肚子里,目光远远落到那远去的人影上。

“怎么?怕他们发现你是皇后杀了你?”躺在一边的福宝嗤笑一声,语气里尽是不屑。

沈怀风回头看他:“你知道我是皇后?”

“那块金牌上刻了圣后御物,能拿到这块牌子的除了宫女就是皇后了,你刚才求救的时候又叫人去沈府,当今皇后可不就是沈府的小姐么。”福宝一开始也是将信将疑的,他打量过眼前的人,这人怎么看也只是个女扮男装的普通小白脸模样。皇后娘娘不是都是应该永远都端坐后宫,雍容华贵才对,结合她先前那穷追不舍的举动看,一点娘娘该有的仪态也没有,眼前的人和他心目中的后妃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识字?”沈怀风觉得这孩子很是机灵,一点也不像是在坊间讨生活的普通孩子,有心试探问:“既然你读过书,应该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了,怎么会出来做这样的事。”

福宝知道她嘴里这样的事是什么样的事,不由怒上心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那缀满青紫伤痕的脸立刻变了色,恶狠狠道:“哼,这样的事你是指偷盗么?你觉得你这个沈家人有资格说我么?”

沈怀风见他话中有异,顿时好奇:“听你这话,好像和我沈家有仇似的,若真有我可以补偿你。”

“赔?你赔得起么,即使你是皇后又怎么样,罪魁祸首还敢大言不惭。”几乎想要一跃而起扑向沈怀风,那双眼睚眦欲裂,填满了仇恨和怨毒,要不是因为他一身的伤让他无法过多的动弹,只怕他下一秒就要将沈怀风撕成几块了。

一双手被绳索绑缚让她没有机会逃离福宝的目光,她有些莫名,但又想要知道这男孩对她和沈家到底有什么样的冤仇,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福宝不再理会她,转身背对她不吭一声。见他不理会自己,沈怀风只好又把心思放到了怎么逃跑上。

那几人大约是高兴,眼前的酒坛越堆越多,脸也喝得越来越红,酒至半酣处张开手就从一堆孩子中随意拎起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身子骨瘦嶙峋,四肢纤细,像一只扯线的木偶,他们被一把拎起,重重摔下,她甚至担心那一摔会将本就脆弱的四肢摔个粉碎,她怒声骂道:“你们这群混蛋,快住手。”

那两个孩子也不曾哭闹,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其他的孩子尽量把身子缩到最小,掩藏在一边的黑暗之中,整个破庙中除了沈怀风的怒吼和那几个疯子的笑声外,也就只有火堆中的柴火在烈火中被掩埋的噼啪声。

福宝听着沈怀风的尖叫,看着小豆子被黑皮打到没有动静,他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觉得耳边的尖叫是那么的刺耳,她明明就没有救赎任何人的能力,这样的叫喊又是抚慰了谁的心灵呢?她尖叫着让他们住手,福宝知道这只会让那群畜生更疯狂,她的尖叫就像是地狱来的催命符,只会加速小豆子生命的快速终结。一双大脚狠狠的把小豆子踹到了墙边,闷闷的声响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他一动不动,最后一抹殷红从小小的身体里流出,在低洼处汇聚成一汪血湖。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骂了声晦气将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又重新丢回人堆中,而福宝却觉得小豆子被打死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去另一个世界见到他的爹娘了,以后再也不会吃不饱,每天担惊受怕会被打。

那几个人喝得多了,逐渐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反而显得四周更加寂静。

而还没有从这场残暴的虐杀余温中回神的沈怀风显然精神有些不济,她呆呆的望着那汪血泊,静静出神。

福宝坐在一边用手边的干草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污,语气中有些森然道:“你不用觉得不忍,反正这些命都算在你们沈家的头上,到阎王面前再忏悔也来得及的。”

沈怀风的目光投身于福宝,她的目光中写满困惑,不解和愠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眼前的小祖宗。

“那孩子,以及这些孩子,都是甘南暴乱中丧生的乱民遗孤。”福宝仰头看着窗外那株槐树,月光下槐树投下巨大的影子,遮住了福宝的眼。

甘南暴乱?沈怀风疯狂搜索了一遍回忆,她记得那时她不得已,让沈弼言代政,碰巧遇到甘南蝗祸大灾,百官联名上奏请求朝廷拨款,折子递到她的手上时她还在好奇为什么沈弼言会同意让她来批示这件事,自己那时又要照顾楚傲寒又要清扫宫中余孽,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多想,就批复了拨款给甘南的奏折,再后来甘南暴乱,也是沈弼言全权包办,连奏折都没有上一封就平定了暴乱,那时沈弼言因积极迅速的平定暴乱还得到了朝中许多人的褒奖,在那之后不久她才注意到朝中的许多人被悄无声息的换成了沈派人,这些年楚傲寒为了打压这些沈派人也在暗中部署了不少事情,可甘南暴乱中的遗孤为什么会集体在京城?

“高高在上的皇后肯定是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死的,不过是大笔一挥,签发一份拨款的奏折就不会再去管那些蝼蚁一般的贱民的死活了。”福宝转了身,将背对着她,低声说道。

她咽下了喉间的一丝苦涩,无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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