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之从来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是就算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看到藏锋营近三个月的各种开支总单,那两道浓眉也不禁拧了起来。
两百匹西众国良驹,三百具弩机,三百张三石良弓,三百把仿照吴国霸刀打制的精良秦刀,三百副重量很轻但是防御效果极佳的轻铠,另外用于操练的器具无数,在清单上列了长长一串。
库房的人已经跑来跟王安之叫苦好多次,说照裴城这种速度搬下去,东三府的家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英俊的年轻人搬空了。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王安之依然不明白,明明藏锋营只有两百人,为什么裴城要的东西全部是三百之数?
裴城对他解释过,这些装备总会有损坏的情况,所以有备无患。
肉痛归肉痛,王安之还是大手一挥全部批准,无论是他还是裴城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现在的两百人只是骨架,将来还是要填充成一个正式的营。秦国一营千五百人,而藏锋营恐怕要超出这个数量,比如平江霸刀营,同样是一个营,人家足额至少是五千以上。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这时候就心疼银子,那藏锋营也就没必要成立了。
王安之不仅对裴城的要求全部满足,还额外每个月都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多注意营中将士的身体,在饮食上一定要保证,因为他去过营地几次,亲眼见着裴城是如何操练那帮人,那副情景,即便是王安之这样的老将,看了也有点于心不忍。
实在是非人一般的折磨。
藏锋营的操练有多苦,外人是难以想象的。就拿博罗十五卫来说,他们的操练强度恐怕连藏锋营的五分之一都赶不上。换句话说,在藏锋营里,每日只有四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其他任何时间都是在操练,要么就是在去操练的路上。
吃苦才能有收获,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如今的藏锋营将士,平时打闹时跟普通人差别不大,但是只要一上马一列阵,那股摄人心魄的强悍气势就会自然激发出来,仿佛他们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执行力、精神力和战斗力都处于巅峰状态的杀人兵器。
如裴城所安排的那样,藏锋营最近一段时间的操练,主要以合击杀人和长途奔袭为主,裴城从王安之那里请来手令,自己带着手下兄弟演练过长途奔袭,最远去过内陆的奔宵府,那个地方位于博罗府和西京之间的中间位置,距离营地约七百里地。
长途奔袭并非是简单的骑马去杀人,这一点是裴城在训练之初,就对将士们讲明的事情。一路奔袭,需要综合考虑地形和情报,在确定假想敌之后,如何选择路线,如何分配体力,以及保养马匹,这都是需要学习和适应的情况。当然,假想敌毕竟是假想敌,赶到目标地方之后,裴城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众人讲讲奇袭的要点,然后便打马回营地。
关于合击之术,裴城考虑到众人的武艺算不上高手,充其量只是军营中的好手,但是距离真正的武学高手还差得比较远,所以他强调众人以小组为单位,先是分配彼此的武器选择,有长有短,有近程有远程,相互配合,然后便是攻击阵型的演练,要做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即便对方武艺再强悍,也要照顾到他身上每一个空隙和破绽。
当然,在演练合击之术的时候,裴城作为营中武艺最强悍的人,同时也是打败霸刀营刀客的高手,自然是被围攻的对象。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将士们彼此配合还不是十分默契,裴城经常能逐个击破,到后来只能维持不败的局面,再往后就很难维持,除非他一上手就是杀招。裴城对于这个科目十分满意,以后藏锋营将士即便是碰上真正的高手,也能有一战之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藏锋营这把锋利的刀已经锻造成型,逐渐散发出冷冽而夺目的光彩,等到出鞘的那一天,必然会引起世间震动。
可是裴城依然不满意。
按理来说,三个月的时间,能将藏锋营训练成这般模样,他应该感到骄傲了。可是裴城经过十分理智的分析,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藏锋营的班底不是一片空白,首先这两百人都是老兵,是东三府军中被王安之一直牢牢压在底层的精锐,这些人本身就有足够的能力和素质;其次,藏锋营的装备别说是东三府,就算在整个秦国也是首屈一指,也只有王安之的身份和权势,才能不理会太尉府的掣肘而全力支持;最后,裴城觉得自己的操练方式已经很完善了,逐步深入且方法正规。
可以说,这两百人倾注他无数的心血,这不是光凭银子就能做到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让裴城不满意呢?
他自己也在想,一直在想,那种时有时无的不适感是从哪里来的,直到一天下午,他看见奉他的命令出营打猎而归的两组将士,看着他们手上那些血淋淋的猎物,缠成一团乱麻的思绪霍然开朗,就好像一道亮光猛然劈中他的脑海。
裴城二话不说,一声口哨,风流从营房后侧飞奔而来,他飞身而上,直接朝营外奔去。
杜成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在后面一叠声地追喊,问他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