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光亮显得有些苍白。凌厉慢慢地从楼梯一步步踏下去,心里不知为何沉重起来了。
他坐下来喝了一杯,再自己满上了。说吧。他这两个字吐得好似无意。
邱姑娘还好吧?邵宣也反而扯开话题去。
还好。凌厉笑笑。她好像比我们喝得都多。第一次喝酒就这样,难免要醉了。
你对每个女子,都像对邱姑娘一样么?
凌厉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觉得你对别人,应该并没有这么细心——当然,道听途说,总是作不得数,不过我却宁愿相信邱姑娘的话,你只是一个单纯的人。
……她说我单纯?
邵宣也不答,接着道,我相信她也多少猜到我并不是纯粹跟她来救人的,所以这一路上都在寻各种机会告诉我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希望我会放过你。
就是说你本不打算放过我了?凌厉忍不住道。那么你无须在意她的话,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得很清楚。邵宣也道。邱姑娘有的时候确也像孩子,但有的时候却很叫人惊奇,单是她一个人会想到找我来救你,已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想出来的。她不是武林世家的儿女,但恐怕十个武林世家的儿女也及不上她一个。这样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话,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不信;所以此刻虽然遇见了你,却也找不到理由动手取你性命!
凌厉却呵呵笑了起来。你终于是说出来了。很好啊,对一个伊鸷堂众都下不了手去的邵大侠,原来却是来取我性命的,起来“父仇不共戴天”这六个字的确比“明月山庄邵大侠”这个称号重得多了!
邵宣也五指突然捏紧了酒杯。既然你把话挑开了,那么我们就说个明白。他像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抓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接着道,你已经承认先父遇害,的确是你们黑竹会所为?
不错。
是苏扶风所为?
也不错。
那么好,她现在人在哪里?
你该知道我已经脱离了黑竹。凌厉道。她在哪里,我是半点也不会知道的。
邵宣也冷笑。你就算人不在黑竹了,要了解她的所在也并不困难。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凌厉回答得很快。你如真想知道,有很多办法可以追查,甚至可以找伊鸷堂做交易——但就是不要来找我。黑竹会任何一个人的下落,我都不会跟你说半个字。
邵宣也禁不住呵呵笑起来。好,凌厉,我早知你不肯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凌厉不禁疑惑起来。
邵宣也却转开目光去。你与苏扶风同样是黑竹会的人,我既然恨极了你们黑竹会,本来想着寻到了你,无论你告不告诉我苏扶风的下落,都要先除你而后快。但是想不到阴差阳错,答应了邱姑娘救你,当那情形要袖手,我还真做不出来。
凌厉嗤笑。现如今我人出来了,你怎么又不动手?
就你现在的情形——我动手杀你,也是胜之不武。
若你真如此君子,我倒要问问,照你的规矩,对付一个女人又算不算胜之不武?真有本事,你自去查此案幕后金主,何必来打听苏扶风下落!
他本以为邵宣也听闻这般挖苦必会大怒,却不料他竟是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方道,你说得不错,我本该是找上幕后主谋报仇,只不过我也想问个明白,为了钱就可以去杀害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你们这种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似邵大侠这般家世显赫,又怎会懂得杀手每日面临的是怎样的选择。凌厉道。道不同,多说也是无益,在你今日救我,我也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若非要逼问一些我不想说的事情,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好,我不问你苏扶风的下落,也可以不找你们麻烦,但你现在已非黑竹会中人,那案幕后金主,你可愿透露下?
你……听不懂我话是么?凌厉怫然站起。
邵宣也竟不怒反笑。好,她果然未曾错了你。见凌厉略显不解,又道,若你真的肯说出他们的下落来,也便不是邱姑娘所相信的那个凌厉了。
凌厉才知他竟不过试探自己,恼怒道,这种事情是道上规矩,黑竹会就连新进来一两天的都没谁不知道的。
凌公子息怒,是我冒昧了。邵宣也拱了拱手。凌公子若不遵道上规矩,不要说做到金牌杀手,就连混下去都难得很。但是……既然你已经脱离了黑竹会,若以后我自己找到那案的线索时,你不会与我作对罢?
凌厉情绪稍平,道,其实金主是谁,我们做事的人本就不知。若有一天你真能寻到真凶,那便算你的本事,到时只要你肯出钱,便算叫我大哥派人替你报仇都行,谁又来与你作对?
如此便好,倒真不希望与你交恶的。邵宣也笑了笑。不是怕你,是为了……邱姑娘。